她甚至记不得是哪一年了。

    只记得那天冬天特别特别冷,她正好生理期,缩在家里,全身冻得冰凉,她弟偏闹着要吃鱼。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开荤了,她娘一听,就心疼林家贵,逼着她出去,去河边捞鱼。

    那时候的她,最听她娘的话,她娘说什么,她从来不敢也不会违抗,拖着疲倦的身体,顶着寒冷便出去了。

    到了河边,寒风刺骨,她的衣服本就不厚,冻得手脚都是僵硬的,而河岸边因为是湿的,经过一晚的寒冷之后,结了冰。

    尽管她小心翼翼,但手脚实在冻得不灵活了,加上生理期疲软无力,脚下一滑,鱼没捞到,人却滑进了河里。

    当时的情形,她虽然记不得是哪一年的事了,但那冰冷刺骨的河水将她淹没的那一刻,她永远都记得。

    她会游泳的,但是,突然这么跌入河中,河水还冰一样的冷,她的脚开始抽筋,她顿时什么做不了,只像秤砣一样往水下沉。

    她努力地扑腾着,却是连一句救命都喊不出来,便被带着河腥味和血腥味的河水将她淹没。

    那血腥味,她知道,来自于自己。

    这天,正是她血量最多的一天。

    她以为自己就要葬身于此了,却不料,有人拽住了她,把她往岸边拖。

    她根本没看清来救她的是什么人,依稀听见他在大声说着什么,但是,她一句也没听清。

    那种刚刚从死亡边缘挣扎过来的状态,整个人都是迷糊的,连耳边的声音都仿佛隔了云端,很远很远。

    这样的天气救援本来就难度大,她穿得又多,那人拖着她应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而她自己,脚抽着筋,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还一个劲往下沉。

    不断下沉,不断呛水。

    她觉得自己已经被冻成一大块冰团了,身体、意识、知觉,渐渐都变得麻木僵硬,最后,失去了知觉。

    再一次醒来,她已经在家里了。

    在自己床上,二妹坐在她床边,小声地抽泣。

    她动了下,只觉得头痛欲裂。

    “姐,你终于醒了。”二妹声音很小很小,带着哭腔。

    从二妹口中,她才知道,自己是被村里两位婶子发现的,那时候她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件男式的大棉袄,两位婶子把她抬了回来,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她下身全是血,后来,还发起了高烧。

    也就是说,她掉进河里后,应该是个男人救了她,还把自己的衣服盖在她身上,但人却走了,两位婶子把她抬了回来。

    林清屏烧得迷迷糊糊的,听着二妹将经过,也听见了她娘在外面骂骂咧咧。

    “真是个赔钱货!连条鱼都抓不上来,还白白搭进去药费!”

    “生这么个赔钱货有什么用!养十几年养成个只会吃饭的废物!还不如淹死在河里呢!”

    “怎么不去死哦!吃个药要这么多钱!”

    二妹听着她娘骂这些,眼泪更加啪嗒啪嗒往下掉。

    林清屏那时人都烧得嘴巴都起泡了,身上却冰冷冰冷的,也只能和二妹扯着嘴角笑笑,伸出手来,握着二妹的手,要她别哭。

    那一场病,那一个生理期,真的是她人生至冷时刻之一。

    她那一床薄薄的被子,没有半点保暖的作用,晚上,二妹和她挤在一起,恁是用身体来温暖的她。

    哦,为什么要晚上呢,因为,她倒下了,白天她娘还要指使二妹干活呢,干不完的活。

    那时候,二妹才多大,小小的一个人……

    而那一次生理期,足足来了半个月都没走。

    那时候自己不懂事,不知道这个有多重要,更不敢跟她娘说,就这样淅淅沥沥的,随它爱来不来,后来的很多年,她其实月经都不是很正常,她不知道是否跟这次有关,她上辈子没结婚,也没生孩子,虽然也找中医调养过,但她到底能不能生,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辈子她跟顾钧成一直刻意做措施不怀孕,但是,也许她真的不能呢?

    她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

    除了是个男人,有一件簇新的厚棉袄,其它信息一无所知。

    她后来其实有找寻过的,但是找很多人打听,都没有结果。

    而那件唯一可以作为线索的厚棉袄,也被她娘拆了,给林家贵做了一件新棉袄一件新棉裤。

    面对她的质问,她娘还说:这又怎么了?扔在你身上不就给你了?你的东西我用来干什么你要还管?你是娘还是我是娘?你要拿棉袄回去,你先把这十几年吃的饭吐出来还给我!

    最终,寻找救命恩人一事,便不了了之了。

    原来是你啊……

    顾钧成!

    可是,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呵呵,还是,你又该说,这是和我结婚以前的事,所以你记得?

    林清屏盯着前方的身影,心中冷笑。

    顾钧成,你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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