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露珠点缀着泥土中一株抽出新叶的野草,它倔强地在土渣掩埋中拱起身躯,竭尽全力地向上,舒展自己,直到一大团土块从它头顶滚落,它终于尽情地释放生命力。

    “嗤。”

    然后被耒稆拦腰铲断,铲进土里。

    如常劳作的少年撅起一块土,费力地把耒稆拔出,擦拭额头汗水,再次踩上踏板,一下下地往复,汗水渗进土壤里。

    突然,他听到远处有什么东西滚过地面的声音,抬头,眼睛渐渐睁大。

    “不好啦!”

    他扔下农具头也不回地向村里飞奔:

    “不好啦!征粮的来啦!”

    大古正在屋门外挂着鱼,就看见少年在路上大喊:

    “征粮的来啦!”

    外面一阵鸡飞狗跳。

    “怎么又来了?不都交过了吗.”“这可怎么办呐?!”“他们到了!”

    几辆无顶的马车驶入村口,带两队,共二十名持长戈、穿麻布衣服的士兵。

    车上下来一个戴冠长须身形彪悍的甲士。

    一位中年人战战兢兢地对甲士行了个礼,刚要说些好话,就见甲士抬手制止,扶着腰间剑柄,上前一步:

    “贵人叫你们村每户出粮五斗,即刻送来,不得延误!”

    中年人颤巍巍地跪下来。

    “彭!”

    “我的粮食!”

    “军爷!军爷!!!”

    他们开始挨家挨户地搜,门没开的,直接破门而入,把里面的人抓出来,翻箱倒柜地找,成袋的粮食收走,鸡鸭也顺走一些,连新到的农户都不放过,陆大古家也被人冲进来,扛上东西就走,他静静地等待他们抢完,把大进护在身边,以防任何意图不轨的人靠近,无限军官附带的随身空间里的刀已经被悄悄拿出来,攥在手中,肌肉绷紧。

    随时可以把那些士兵的头砍下来。

    不过他们甚至都不屑于多看他们一眼,只带出粮食,再顺走挂在梁上的鱼。

    路上有老农和妇孺跪下来不住地告饶,但他们不管,敢有挡路的,一脚踹开,很快便离去,留下一片混乱。

    全村食物被搜刮一空。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说得便是这般。

    松开护着助手的手,陆大古看着押走粮食的车队,摇了摇头:

    “晋国的经济要崩了。”

    从这些天在贩夫走卒等社会底层那里了解到的情况看,和六国交战了两百多年,晋国已经将民力压榨到极限,这次不记后果的强征,差不多是最后的疯狂,再这样发展下去,估计还有一波较大规模的征兵,以应对各国趁势发动的战争,这里和沤麻池那边同他一起劳作、歌唱的人恐怕活不了几个。

    这就是古代乱世平民的“好年景”的“安生日子”。

    像海滩上的沙堡一样。

    浪花轻轻一推,顷刻间就崩塌了。

    待混乱平息过后。

    乡民们聚在一起。

    “鸡全抓走了,连我家的狗都被夺了去。”一个女人瘫坐着啜泣,“说是征粮,比强人还狠。”

    “怎么会这样.”老伯捂着被打得乌青的脸,哀叹,“老天爷啊,怎么会这样.....真是过不下去了,又要打仗了吗.”

    人群一片沉寂。

    即使是平常最好动的孩子,也静静地待在大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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