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余山的血雨停歇后,天地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那第一百座庙碑的虚影虽已沉入地脉,化作无形阵基,但其留下的星力涟漪仍在扩散,如同水波般一圈圈推向九州四极。每一处路庙都感应到了这股震荡,碑体微鸣,仿佛在低语传递某种讯息。

    季明盘坐于废墟中央,闭目调息。他体内经脉如被烈火灼烧,神魂几近溃散。强行催动百万亡魂信仰之力,引动北斗布阵,已超出他当前修为所能承载的极限。若非掌心那枚“魂种”自发搏动,释放出一股温润生机维系心脉,他早已走火入魔。

    财虎禅师以佛光护其周身,手中禅杖轻点地面,诵《往生咒》三十六遍,才勉强稳住其气息。

    “你差点死了。”财虎低声说,“那一招,不该是现在用的。”

    “可若再晚一步,母胎成形,就不是我能撼动的存在了。”季明睁开眼,眸中金光流转,似有星辰沉浮,“现在它只是退却,不是灭亡。只要人心尚存执念,湿卵之根就不会断绝。”

    话音未落,袖中那枚晶莹卵核忽然微微震动,传出一声极轻的啼哭,像是初生婴儿的第一声呜咽。

    两人皆是一凛。

    “它还在试图沟通。”财虎凝视着季明,“你不该把它带在身边。这种东西……沾不得。”

    “正因为沾不得,才必须由我来沾。”季明缓缓将卵核取出,置于掌心。它通体透明,内部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胎儿轮廓,双眼紧闭,手指微动,竟似在梦中抓握什么。“它是‘意识集合体’,汇聚了所有未能降生之灵的怨与愿。杀它容易,可杀了之后呢?那些魂呢?谁替他们说话?”

    “地府会处理。”财虎道。

    “地府?”季明冷笑,“地府连登记都未曾给他们立名,何谈处理?他们从不存在于生死簿上,便注定无人问津。所以……我来做这个‘问津人’。”

    他说完,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落在卵核之上。血光渗入其中,胎儿猛然睁眼,黑瞳如墨,随即发出一声尖锐意念:

    > “你不是要灭我们,你是要……收服我们?”

    “不。”季明摇头,“我是要给你们一条路。不是回到胎中,而是向前走,去你们本该去的地方??哪怕那地方从未为你们敞开过门。”

    他双手结印,引动冥枢印信之力,同时开启阴阳胎盘的“归源模式”。晶体心脏跳动频率逐渐与卵核同步,形成共振。刹那间,一道幽光自天而降,直贯二者之间。

    参幽殿内,数据流骤然激增:

    > 【检测到异常灵魂集群请求接入轮回通道】

    > 数量:36,842例(均为未登记胚胎类亡魂)

    > 来源:赵坛旧墟“化胎宗”残余意识网络

    > 请求归属:暂无明确判官辖区

    > 处理建议:启动“边缘魂体特赦程序”,划归新设“引路司”代管

    鬼王端坐玉台,蛇尾轻摆,七环金箍逐一亮起,向酆都城发出加密诏令:

    > 【紧急提案:设立“引路司”,隶属阴阳协理院,专责处理非典型亡魂导引事务。首任主官:季明,职衔“代理引路使兼特赦裁定者”。授权范围:临时调用地府四级律令、借用判官笔副本、启用空白生死簿页三十张。】

    此令一出,十殿哗然。

    北方秦广王拍案而起:“荒唐!生死簿乃天地至宝,岂能交予外人执掌?更何况是一页‘空白’?那是留给未来变数的底线,不是用来施舍怜悯的工具!”

    南方卞城王却缓缓开口:“诸位可还记得三千年前‘无名婴冢’事件?十万早夭胎儿因无籍可录,怨气冲天,酿成‘哭月之灾’,连月华都被染成血色。那次之后,我们立誓不再忽视任何一类亡魂……可誓言归誓言,制度依旧僵死。如今有人愿做这破局之人,我们真要阻拦?”

    殿中一时沉默。

    楚江王冷哼:“他不过是个借势上位的散修,凭什么执掌判官之权?”

    “凭他建了四十九座路庙。”泰山王淡淡道,“凭他在哭婴谷斩七邪、封三百湿卵;凭他以血肉之躯对抗母胎雏形而不退;更凭……他敢说出那句话??‘归来之路,不在胎中,在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诸王:“你们觉得他是窃权?可若没有他,今日大余山已成胎渊。我们不是在奖赏他,是在自救。”

    最终,酆都高层达成妥协:允许“引路司”成立,但设三年考察期。三年之内,若导引成功率低于九成,或引发一次以上大规模魂乱,则立即撤销权限,收回所有资源。

    消息传回,季明只是轻轻点头,未有喜色。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

    接下来的三个月,季明率队北上幽州,穿越冰原雪域,在一座被称为“冻婴岭”的绝地中设立第五十一座庙碑。此地曾是上古时期北方部族祭祀之地,每逢寒冬,族人便会将病弱新生儿遗弃于山巅,任其冻死,认为如此可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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