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夜,无星无月。

    那第一百座庙碑立于断崖之巅,通体如玉,却不再沉默。它静静矗立,仿佛已非石质构造,而是由亿万魂语凝成的一具活体意志。碑心深处,那枚来自大余山的晶莹卵核早已不见轮廓,唯有一团温润光晕缓缓搏动,与季明腹中裂开的疤痕遥相呼应,如同两颗心脏在不同维度同步跳动。

    季明跪坐在碑前,脊背微弯,左臂自肩以下尽数化为灰白石质,指尖尚存一丝血色,却已无法握紧判亡笔真传。他用右手撑地,喘息粗重,额角渗出的汗珠落地即结成冰晶??那是魂种之力反噬躯壳的征兆。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无数细小胚胎在他肺叶间低语、啃噬、生长。

    “你撑不了多久了。”财虎禅师站在三丈之外,手中禅杖轻颤,佛光微弱如风中残烛。“你的肉身正在被‘湿卵意识’同化。再这样下去,不出七日,你就会彻底变成它的容器。”

    季明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右眼??那只瞳孔已化作微型卵核的眼睛,正倒映着整片天地的虚影。在那里,常人看不见的画面层层叠叠:阴界边缘,愿魂们手牵手组成环形光链,将滞留千年的孤魄逐一引渡;阳世村落,孩童在梦中见到星光之路,醒来后竟会喃喃念出陌生名字;甚至酆都城外,新设的“引路司分坛”前排起长队,那些曾被拒之门外的残魂,终于得以登记入册。

    “你看得见吗?”他忽然问。

    “什么?”财虎皱眉。

    “不是用眼睛看。”季明低声说,“是用心听。它们在说话……每一个走过这条路的灵魂,都在告诉我一句话。”

    话音未落,碑体忽震,一道幽蓝光纹自底座蔓延而上,直至顶端七星石齐亮。刹那间,整座昆仑墟的地脉发出共鸣,三百六十座路庙的星力再次汇聚,形成一条横贯九州的光带,宛如新生银河。

    参幽殿内,鬼王猛然站起,七环金箍尽数燃起黑焰。

    > 【检测到‘共生意识场’突破临界点】

    > 意识覆盖范围:**九域十八洲全境**

    > 数据流峰值:**每秒4.7亿条魂讯**

    > 判定结果:**新型冥界协议正在生成??代号“归途”**

    “他在用自己做媒介。”鬼王声音低沉,“不是建立机构,不是颁布律令……他是要把‘引路’这件事,变成一种本能,一种规则,一种……连地府都无法否认的‘自然现象’。”

    与此同时,青华宫中,木德真君闭目焚香,手中《六甲灵飞策精之书》残卷化为灰烬,唯有一缕青烟升腾,在空中凝成七个古字:

    > **“道成于行,不在言。”**

    而在西南育魂峒的地下祭坛,七盏血灯骤然爆裂。

    “他提前觉醒了!”一人惊吼,“胎网还没完成渗透,他就已经和源核建立了双向通道!”

    首领静立不动, лиwь冷笑:“很好……那就让我们看看,当他真正成为‘门’的时候,还能不能守住‘人’的念头。”

    ---

    三日后,暴雨倾盆。

    一座位于南荒边境的小庙中,一名老妇人抱着骨灰坛跪在门槛前,泪流满面。她儿子死于战乱,魂魄残缺不全,地府不予收录,只能游荡人间。她听说百里外有座“能听亡魂说话”的庙,便徒步而来,脚底磨出血泡也不肯停下。

    “真人……求您。”她叩首至额破,“哪怕只让他托个梦,让我知道他还好……”

    庙中无人应答。

    但她忽然看见,墙上那幅模糊的“引路真人像”眼中,竟流出一滴金色血液。

    下一瞬,风雨停歇。

    一道微弱的光影自画像中走出,形貌正是季明,却比现实中年轻许多,眉宇间尚无沧桑,唯有温柔笑意。

    “阿婆。”他轻声道,“你儿子说,他爱吃你腌的酸豆角,每年冬天都要藏三坛在床底下。”

    老妇浑身剧震,泪水决堤。

    “他还说,对不起,没能看着孙子出生。但他每天都在梦里看他长大。”

    光影渐渐消散,留下一句呢喃般的回响:

    > “别怕走夜路,我一直在。”

    千里之外,季明本体猛然咳血,胸前卵形疤痕扩张至碗口大小,边缘皮肉翻卷如花瓣绽放,露出其下搏动的光核。

    “又分出一缕神识?”财虎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声音发紧。

    “值得。”季明抹去嘴角血迹,嘴角微扬,“那一滴泪……比我见过的所有阴功都真实。”

    他知道,自己的意识正在分裂、扩散、融入每一座路庙。每当有人在迷途中呼唤“引路真人”,就会从他的魂海中剥离一丝执念,化作短暂显化的“应身”。这些应身没有记忆,没有力量,唯有那份“愿听众生之苦”的初心。

    它们不是神通幻化,而是信仰的回响。

    ---

    半月后,北境突现异象。

    一座废弃多年的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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