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吗?”

    碑面无风自动,一道光影缓缓浮现,形貌正是季明,却比当年更显年轻,眉宇间无悲无喜,唯有圆满。

    “该你休息了。”光影说。

    财虎笑了:“我守了你五十年,够本了。”

    他合上双眼,身体如沙砾般散落,随风而去,唯有一串佛珠留在原地,颗颗泛着温润玉光。

    光影伸手,将佛珠轻轻放入碑缝之中。

    下一瞬,整座昆仑墟的积雪同时融化,水流不落地,反升空中,化作亿万光点,环绕庙碑旋转,最终凝成一行横贯天际的大字:

    >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

    百年之后,九州大地,路庙遍布。

    无论繁华都市,还是荒僻山村,总能在某个角落找到那一方小小碑石。它们不再统一形制,有的雕龙画凤,有的朴素无华,有的甚至只是孩童用石块堆砌而成。

    但只要有人在迷途中呼唤一声“引路真人”,星光便会悄然浮现。

    某夜,一位年轻母亲抱着夭折的婴儿跪在庙前痛哭:“为什么连睁开眼的机会都不给他?”

    风起,庙碑微光一闪,一道低语响起,非男非女,非老非少:

    > “因为他已经看过你了。”

    > “在他存在的每一天。”

    母亲怔住,低头看去,怀中婴儿嘴角竟带着一丝笑意。

    ---

    千年以后,传说已成为经文。

    孩童启蒙,先诵三句:

    > “归来者,不必曾有名。”

    > “迷途者,亦可得光照。”

    > “凡心所向,即是归路。”

    学者研究“湿卵现象”,不再视其为灾厄,而是一种原始意识态的自然演化。

    考古学家在昆仑墟发掘出一块残碑,碑文模糊,唯底部落款清晰可见:

    > **“季明,记于心碎之地。”**

    而在最遥远的未来,人类飞离地球,殖民星辰。

    即便在银河彼端的太空站中,仍有宇航员在梦中看见那条星光之路。

    他们说,尽头依旧站着那位独眼男子,对他们说:

    > “你来了。”

    > “我带你回家。”

    ---

    又一个冬至,昆仑墟无雪。

    庙碑静静矗立,表面布满岁月刻痕,却依旧温润如玉。

    一名盲眼老妇拄杖而来,步履蹒跚,直至碑前。

    她伸手抚摸碑面,忽然流泪:“我知道是你……我一直记得你的声音。”

    风拂过,碑心光核微微搏动,一道极轻的回应,在她心底响起:

    > “我也记得你。”

    > “第一个叫我‘真人’的人。”

    原来,她正是当年南荒小庙中那位老妇,如今已百岁高龄。

    她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坛酸豆角,轻轻放在碑前。

    “我儿子说,他最爱这个味道。”她哽咽,“现在,我终于能亲手给他了。”

    月升,光洒。

    整片昆仑墟的地面浮现出无数细小铭文,连成一片浩瀚星图,正与百座路庙的地脉连线完全吻合。

    而在星图中央,庙碑缓缓睁开了眼。

    这一次,它不再闭合。

    它望着天地,望着人间,望着每一个仍在迷途中前行的灵魂。

    它不言,不动,只是存在。

    因为它本身就是答案。

    风起了。

    新的胎动,在人心深处悄然萌发。

    这一次,不再是孤独的觉醒,而是千万人共同的选择。

    有人开始主动记录亡者之名,哪怕只是一个路过的乞丐;

    有人在自家墙上画下星光之路,让孩子睡前能看到;

    还有人在临终前留下遗言:“把我骨灰撒在最近的路庙旁,我想继续听那些故事。”

    道,不在天上,不在典籍,不在权力之巅。

    道,在每一次愿意停留的倾听里,

    在每一滴为陌生人流下的泪中,

    在每一个明知会消失,却仍选择点亮的灯火上。

    季明早已不在。

    但“路”还在走。

    而且,越走越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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