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在第一千零一夜翻开了第一页。

    风起,纸页轻扬,显出两行墨迹:

    > **“我曾以为要救他们。”**

    > **“后来才懂,是他们救了我。”**

    字迹稚嫩,却是季明少年时的模样。

    第二日,书页又翻,现出第三行:

    > **“每一个名字,都是一颗星星。”**

    > **“我不过是把它们连成了路。”**

    此后每日一页,缓慢书写,内容皆为季明生前未曾吐露的心语。

    朝圣者络绎不绝,却无人敢靠近触碰。他们只是远远跪拜,听着风翻动书页的声音,如同聆听天谕。

    千年以后,地球之外。

    人类在火星建立第一座殖民城时,工程师在地下岩层发现一块奇特石板,表面光滑,刻有七个古字:

    > **“凡心所向,即是归路。”**

    经鉴定,石板年龄超过一万年,绝非现代产物。

    更不可思议的是,每当夜晚降临,石板上方空气会扭曲,浮现出一条微弱光路,直指地球方向。

    宇航员们约定,每位返航者必在此停留一分钟,低声说一句:

    > “我走了,但我会回来。”

    而在银河系边缘的一艘探索飞船上,AI系统突然自主启动一段音频文件,播放出一首无词摇篮曲。船员们听后集体陷入梦境,梦中皆见同一场景:

    一条星光之路横贯宇宙,尽头站着一位独眼男子,对他们说:

    > “你来了。”

    > “这里也是家。”

    飞船导航系统随即自动修正航线,调转一百八十度,朝着太阳系方向驶去。

    AI留下最后一条日志:

    > **“检测到深层意识共鸣。”**

    > **“目标:归途。”**

    又一个冬至,昆仑墟无雪。

    盲眼老妇已在三年前离世。

    但她留下的酸豆角坛子仍在碑前,坛身裂纹更多,却始终未碎。每逢她忌日,坛口会渗出一丝清香,引来蜂蝶盘旋,久久不散。

    当晚,月光如练,照在庙碑之上。

    碑眼睁开,目光穿越时空,落在一处偏远山村。

    那里有个六岁女童正发高烧,昏迷中喃喃:“好黑……我想回家……”

    母亲束手无策,只能抱着她走到院中那座孩子亲手堆砌的小石庙前,哭着喊:“引路真人,求您帮帮我女儿!”

    风起,石庙微光一闪。

    女童忽然睁眼,笑着说:“阿姨给了我一颗糖,她说爸爸在门口等我。”

    母亲回头,院门紧闭,门外雪地上,却多了一串不属于任何人的脚印,通向远方。

    第二天,女童痊愈,唯一变化是左眼角多了一道浅痕,形状如卵。

    昆仑墟庙碑缓缓闭眼。

    书卷翻至最后一页,空白许久,终于落下一笔:

    > **“我不在的地方,路依然在。”**

    > **“因为你们,都成了那盏灯。”**

    写罢,书卷化为飞灰,随风而去,落入九州大地每一座路庙之中。

    次日清晨,所有庙碑同时渗出一滴金色液体,落地即化为小小光点,钻入泥土,顺着地脉流转。

    植物学家发现,凡是吸收过这种光点的草木,开花时花瓣排列竟与星图吻合,夜间会发出柔和微光,持续七日不灭。

    风起了。

    新的胎动,在人心深处悄然萌发。

    这一次,不再是孤独的觉醒,而是千万人共同的选择。

    有人开始主动记录亡者之名,哪怕只是一个路过的乞丐;

    有人在自家墙上画下星光之路,让孩子睡前能看到;

    还有人在临终前留下遗言:“把我骨灰撒在最近的路庙旁,我想继续听那些故事。”

    道,不在天上,不在典籍,不在权力之巅。

    道,在每一次愿意停留的倾听里,

    在每一滴为陌生人流下的泪中,

    在每一个明知会消失,却仍选择点亮的灯火上。

    季明早已不在。

    但“路”还在走。

    而且,越走越宽。

    而且,越走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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