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我素知之。攻坚陷阵,非其所长;据险凭守,其之能也。他一定能再守上两天。入夜后,择勇士入其营,将我此令当面告之。告诉他,再为我守两天。两日后,我亲率大军,与他夹击破贼。克胜之日,必使宗罗睺授首,薛仁杲胆寒!而梁实首功,我亲酌醴酒以劳将士。”

    要说年龄,李世民也就二十来岁,本该是热血冲头、血气方刚,容易冲动的时候,可他这时,却沉稳如山,目光如炬,比之等待战机的耐心,就是窦轨等也都不如。

    可尽管李世民很有耐心,唯这大半年来,唐军被薛举、薛仁杲父子连胜,窦轨本人也曾被大败过,尤其七月时,也是在高墌打的那一仗,——那时,高墌还在唐军手中,因李世民时染病,刘文静、殷开山代为指挥,而唐军被薛举突袭,导致大败,将士死者十之五六,八个行军总管都被西秦军俘虏了三个,那一次战败,使得唐军士气一落千丈,薛军则趁势夺取了高墌,气焰高涨。窦轨因仍不免忧虑重重,还想再劝。

    李世民摆了摆手,却止住了他的话,说道:“公等不闻乎?‘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与敌作战,当避其锋芒,击其惰归,此兵法之教也。我自有筹算,公等勿复多言!”

    窦轨见李世民心意已决,便只好不再多言,却不断远眺西边梁实营,担忧之情,溢於眉间。

    朔风卷着尘土,从栏缝里钻进来,打在众人的脸上、身上。

    西边的浅水原上,喊杀声依旧激烈。

    ……

    梁实营中,景象惨烈异常。

    营墙多处破损,以车辕尸首填塞缺口。

    士卒尽皆疲惫,仍执矛、仗盾而战。

    才打退了宗罗睺部的一次猛攻,梁实靠在垛口上,因为持续的指挥命令,他喉咙干得发疼,接过亲兵递来的半囊马尿,倒入嘴里,尿腥味刺得他几欲呕吐,却也让他更加清醒。

    营外的西秦军又开始冲锋,营墙被投石、饿鹘车、撞车撞得“咯吱”作响。

    他拄着长矛站起来,望着身边的士兵。有的士兵嘴唇干裂出血,有的靠在墙上喘粗气,却没人后退。“都撑住!”梁实沙哑着嗓子,大声地激励士气,“殿下自有安排,公等与俺,再守几日,殿下兵马必至!”士兵们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营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一支箭“噗”地射到了梁实臂甲上,箭尾抖动。他拔下箭,扔在地上,坚定地望向营下。

    朔风卷过原野,吹得战场上的血雾越是弥漫。

    浅水原上的枯草尽染赤色,冻土混以血水,被攻营的西秦兵的脚步、马蹄碾碎成泥。

    ……

    自黄河水面刮来的寒风,掀开白马郡府大堂门口的锦帘。

    案上的一道文书被风掀动,李善道伸手取过镇纸,一块刻着云纹的青石,将文书压住。

    这道文书不是高曦从东平送来的捷报,而是关於李密大军最新动向的急递。

    李密统率大军,号称二十万,日前出了洛口仓城,现距管城不到两天的路程了。

    屈突通、薛世雄、李善仁、侯友怀等皆陪坐堂上,都望着主位上的李善道。

    这道急报的内容,诸人皆已知之。

    从诸人的脸上,可以看到他们俱是既振奋,又略带凝重的神情。振奋,是因李靖、高曦先后已平定济阴、东平两郡;凝重,无需多言,自便是因李密亲率的魏军主力,将到管城。

    李善仁抚须说道:“方今,药师、沐阳相继已定济阴、东平。李密大军虽然将至,然我后方已经安稳。李密号称步骑二十万,据斥候探查,虚张声势耳,实无此数,且多为其所谓之百营部曲,乌合之众,精锐不过其内军、裴仁基、徐世绩三部。这些时日,我军后援络绎渡河,已会聚白马。当下我军可谓兵精粮足,后方又已无忧,李密纵来,无甚可虑矣!”

    ——“百营”者,如前所述,指的即李密的“百营簿”上的营头部曲。这百营簿上的营头各部,俱是投附他的各地义军。其势虽众,如李善仁所言,然多为乌合,忠诚度有限,战斗力不强。李密真正的精锐,其实从围攻洛阳开始,一直到而下,便都是内军、裴仁基与单雄信、徐世绩这几部。内军的骨干是张须陀部的降将、降卒,如秦琼、程知节等;裴仁基部与单雄信、徐世绩部的骨干,分别是原裴仁基部和张须陀部一部的降兵、以瓦岗旧部为主的瓦岗军。

    侯友怀以为然,接腔说道:“大王预先落子,令李靖、高曦分取济阴、东平,以安我侧后之势。於今,抢在李密的主力大军到前,我军后方已稳!却反观李密,其虽大举北上,却在洛口犹留重兵,足见他实际上还是在担心王世充,会从背后给他捅上一刀!此亦即,他的军心并不稳定。大王,现今却乃是不仅我军兵精粮足,不畏於他,军心士气,我军且更胜过於他!”

    李善仁说道:“正是!李密忌惮王世充出而复返,袭其洛口,军心不固,今其虽率主力而来,纵虽众何患?我军新定两郡,后方既稳,士气正盛,李密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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