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的、痛苦的小脸占据了我全部的视野。

    冲进冰冷刺骨的夜风里,我才发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一片,不知是泪水还是融化的雪水。路边拦出租车的手抖得完全不成样子。司机疑惑地从后视镜里看我。我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安安几个月前在公园阳光下咧嘴大笑的照片,那无忧无虑的笑容此刻像针一样扎着我的眼睛。“师傅,快!去紫金苑小区!快点!”声音抖得变了调。

    车灯划开浓稠的夜色。熟悉的楼宇轮廓在视线里越来越近。我几乎是扑到单元门下,手指哆嗦着去按门禁密码。一阵刺骨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劈头盖脸打来,冰冷的空气呛入肺里,我猛地咳嗽起来。

    楼道感应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线哗地泼下来。灯光骤然照亮了台阶下方角落里的一个蜷缩人影——陈岩!

    他像是刚从冰窖里被捞出来,头发凌乱地结着霜花,脸颊冻得一片骇人的青紫色,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团,在台阶下避风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听到声音,他迟钝僵硬地抬起头。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充斥着绝望的疲惫和某种濒临崩溃的脆弱,在看到我的瞬间,像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骤然爆发出骇人的亮光。那目光里的东西太复杂、太沉重,有痛楚,有恐惧,有深不见底的懊悔,还有一丝死灰复燃般的、小心翼翼的希冀。

    “田修文……”他嘶哑地开口,声音破碎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他残存的力气,“安安……烧退了点。”

    楼道感应灯惨白的光线下,陈岩蜷缩在冰冷墙角的样子狠狠撞进我眼里。他头发眉毛都覆着一层细密的霜花,脸颊冻得青紫,高大的身躯此刻缩得像块废弃的石头,瑟瑟发抖。那双望向我的眼睛,红得骇人,里面翻涌着绝望的疲惫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脆弱,像濒临熄灭的炭火骤然被泼上了油,瞬间迸射出骇人又滚烫的光。

    “田修文……”他嗓子哑得不成调,像砂纸在粗粝的墙面上刮擦,“安安……烧退了点……在、在屋里睡着……”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冻僵的腿脚却不听使唤,一个趔趄重重撞在冰冷的水泥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安安怎么了?!”我根本没听清他后面的话,只捕捉到“烧退”两个字,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松开,留下剧烈的刺痛和一片麻木的虚空。我来不及思考他这副鬼样子是为什么,脑子里只剩下安安滚烫的额头和痛苦的哭声。我几乎是撞开他,疯了似的扑向家门,手指哆嗦着按密码锁,“嘀嘀”的电子音此刻听来无比漫长。

    门开了,一股温热浑浊的空气夹杂着熟悉的消毒水和淡淡的呕吐物气味扑面而来。

    屋里亮着一盏昏暗的小夜灯。安安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客厅沙发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小脸通红,额头上贴着退热贴,嘴唇干燥起皮,呼吸急促而灼热。旁边的毯子上,赫然一小滩新鲜的、刚呕出来的秽物,散发着酸腐的气味。一个敞开的家庭药箱狼狈地摊在旁边的地板上,里面的药瓶棉签散落一片。

    这混乱狼藉的景象,比我离开的那个“战场”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一切,都无声地压在那个冻僵在楼道里的男人肩上。

    “安安!”我扑跪到沙发边,手颤抖着去摸他的额头。滚烫!那热度灼着我的指尖,也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滴在孩子滚烫的小脸上。

    “妈妈……”安安虚弱地睁开一条缝,看到是我,干裂的嘴唇费力地弯了一下,小手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我的手指,那力道虚弱得让人心碎。

    “妈妈回来了,安安乖,妈妈在……”我哽咽着,胡乱地用袖子擦着他脸上的汗和泪。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陈岩扶着门框,几乎是挪进来的。他浑身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嘴唇冻得乌紫,牙齿格格作响。他看也没看我,失焦的目光牢牢锁在安安身上,跌跌撞撞地扑到沙发另一侧,巨大的手掌带着冰冷的寒意,笨拙而慌乱地覆上安安的额头、脸颊,像是在确认一个随时可能消失的幻影。

    “退……退了一点点……之前……之前烫得吓人……”他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气,“吐……吐了两次……我……我怎么都……都弄不好……”他猛地抬手,不是抹自己的脸,而是狠狠一拳砸向自己的大腿,沉闷的钝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那动作里充满了无处发泄的恐惧和深深的自责、无能狂怒。

    看着他这副濒临崩溃的模样,那句曾经像刀子一样剐在我心上的“我养的你”,此刻竟显得如此苍白可笑。这五年的隔阂与怨恨,在儿子滚烫的额头和他冻僵的身体面前,轰然坍塌。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安安的呼吸陡然变得费力起来,小小的胸膛急促起伏,发出一种令人心慌的“呼噜”声,小脸憋得更红。

    “不行!这样不行!”我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得去医院!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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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决定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凝固的空气。陈岩像是被惊醒的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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