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低哑,像是声带被砂纸磨过。这句质问,如同一枚投入冰水的烧红铁块,瞬间蒸腾起无数疑惑的迷雾。

    我站在人群的边缘,指尖冰凉,手心却全是黏腻的冷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绝不是一场简单的、毫无由来的恶意报复——王磊最后那个眼神,那个空洞又饱含某种巨大力量的眼神,像一把生了锈却依旧锋利的刀子,猝不及防地扎进旁观者的心窝深处,让人脊背发寒。眼前的天堂瞬间崩塌,阳光依旧刺眼地照耀着,却只照亮这一片狼藉的战场:被人群踩碎的玫瑰花瓣零落成泥,精心搭建的香槟塔倒在地上,金黄色的酒液混合着白色的面粉,在地毯上肆意蔓延,污浊不堪。喜庆的红毯成了最讽刺的背景布。

    当保安将沉默的王磊粗暴地拖拽出去时,李阿姨依旧在跳脚怒吼:“告他!必须告他!我要让他坐牢!毁了我们薇薇一辈子!” 林薇被几个伴娘手忙脚乱地搀扶起来,浑身雪白,像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幽灵,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她突然挣脱了伴娘的搀扶,踉跄着追出去几步,嘶哑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王磊!你说话!你说句话啊!”

    “王磊?!”这个名字像一枚小型炸弹在死寂的人群中轰然炸开。我的大脑猛地嗡了一声,一段尘封的记忆碎片骤然苏醒——十年前,高中毕业照上,那个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沉默地站在林薇身边,眼神却明亮如星的男孩!林薇那个家境贫寒、最终被她母亲强行拆散的初恋男友!原来是他!

    婚礼被迫中断,像一出荒诞剧骤然落幕。宾客们嗡嗡的议论声如同苍蝇般在狼藉的现场盘旋。在一片混乱中,我帮着收拾残局,手指碰到冰凉细腻的面粉,黏在皮肤上,凉意直透心底,可胸腔里却像塞了一团灼热的火球。林薇被安置在角落一张还算干净的白色长椅上,缩成一团,像个被世界遗弃的破碎洋娃娃。李阿姨蹲在她身边,声音依旧尖利,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薇薇!别哭了!哭有什么用!那疯子就是想毁了你!毁了我们张家的体面!你赶紧去洗把脸,收拾收拾,婚礼……婚礼还得继续!不能让他得逞!” 她用力摇晃着女儿的手臂。

    林薇却像没有听见,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玫瑰花丛,手指神经质地、反复地搓揉着沾满面粉的昂贵婚纱裙摆上的一点污渍,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接着,一句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话,如同淬毒的针尖,清晰地刺进了我的耳朵:

    “妈……你不懂……”她用尽力气般喘息了一下,抬起头,泪水冲开脸上斑驳的面粉,露出一小块惨白得吓人的皮肤,“……他不是在毁我……”她顿了顿,每个字都带着血丝般的挣扎,“……他是在救我。”

    ------

    时间像办公室里那台老旧打印机吐出的纸张,缓慢又单调地翻过了三年。林薇婚礼上那场惊心动魄的面粉风暴,渐渐沉淀在我记忆深处,蒙上了一层模糊的灰尘,就像我办公桌上那些堆积如山、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报表边缘泛起的微黄。那个沉默决绝的王磊,那个在白色粉末中崩溃的林薇,仿佛都成了某个遥远而不真实的电影片段。

    直到那个同样闷热的午后,办公室空调卖力地吹着冷风,却驱不散空气里积压的烦躁。我刚从洗手间出来,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茶水间里那高亢的议论声浪就扑面而来,像一群聒噪的麻雀发现了什么新奇的食物。

    “啧啧啧,快瞧瞧这个!” 财务部的小陈举着手机,屏幕几乎要怼到旁边几个人的脸上,语气里的嘲讽浓得化不开,“相亲角那个奇葩女!你们看见没?32岁!才一米五!现在无业!之前干过饭店端盘子的活儿!”她掰着手指头,如同在细数罪状,“月入三千都没有吧?你们猜她提什么条件?男方必须有车有房!月入五万以上!工资全部上交!”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享受众人好奇的目光,才慢悠悠、带着十足鄙夷地吐出最后一句重磅炸弹:“然后呢?每月只给男方五百块零花钱!买菜都得报账!哈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一片哄笑声就在狭小的茶水间里炸开。

    “五百块?打发叫花子呢!”

    “真是穷疯了想攀高枝想瞎了心吧?”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一米五?服务员?啧啧,月入五万的精英男士是傻子吗?”

    “我看呐,这种女的,就是典型的拜金婊!想空手套白狼呢!”

    “就是!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些刻薄的词汇——“拜金婊”、“捞女”、“癞蛤蟆”——像冰雹一样噼里啪啦砸下来。我端着水杯站在门口,后背靠在冰冷的玻璃隔断上,没有参与议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穿过人群缝隙,落在隔了两排工位的一个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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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里坐着一个身影,异常沉默,几乎要缩进宽大的办公椅里。那就是她们议论的中心——李梅。她低着头,一头枯黄稀疏的头发勉强扎了个马尾,露出过于纤细、仿佛一折就断的脖颈。她穿着明显过于宽大、颜色暗淡的旧T恤,肩膀瘦削地耸着,正对着电脑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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