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滇南山谷的雾气仍未散尽。茅草屋外那台老旧发电机终于发出低沉的轰鸣,电流顺着埋在地下的线路缓缓流向村中几户人家。灯亮了??不是城市里那种刺眼的白光,而是带着暖黄、微微摇曳的光晕,像极了童年灶火旁的记忆。

    贺时年摘下斗笠,擦了把汗,将工具箱合上。小女孩福豆蹦到他膝前,仰头问:“舅舅,明天还能看电影吗?”

    “能。”他笑着摸她脑袋,“等信号塔修好,卫星锅一装,你想看多少都行。”

    狄璇站在门口,望着这一幕,心头忽然涌起一阵酸涩。她曾以为自己足够坚韧,可在这一刻,却几乎控制不住眼眶发热。眼前这个男人,三年前还是体制内最锋利的一把刀,如今却蹲在泥地上教孩子认电路图,仿佛真的只想做个隐姓埋名的乡野匠人。

    但她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那封邮件……”她终于开口,“真要发?”

    贺时年没答,只从怀里掏出那部旧手机,屏幕早已裂纹纵横,却依旧能看清那封草稿。标题赫然在目:《关于构建独立监察体系与防止豪门政治垄断的十五条建议》。内容详实得惊人??从司法独立机制设计,到跨省资金流动监管模型;从基层干部选拔透明化流程,到舆论监督权的法律保障路径。每一条都直指“九阙”赖以生存的制度漏洞。

    这不是举报信,而是一份建国以来罕见的系统性反腐蓝图。

    “他们现在怕的不是证据,”贺时年轻声道,“是规则被重写。只要这套体系落地,哪怕‘九阙’残余再强,也再无法一手遮天。”

    狄璇沉默片刻:“可你也清楚,这种东西一旦公开,中央不会立刻采纳,反而会视你为‘危险人物’。你现在是功臣,也是隐患。”

    “我知道。”他点头,“所以我不会署名,也不会直接发送。我会把它拆成七份,分别寄给七个不同系统的改革派官员,附上一句话:‘若你不接,自有他人来接。’”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安排一场普通的文件传递。但狄璇明白,这是他在向整个权力结构发起新一轮挑战??不再以血肉之躯冲锋陷阵,而是用思想做子弹,精准射入体制最脆弱的关节。

    屋里传来脚步声。苏澜披着薄毯走出来,脸色比之前红润许多,眼神也恢复了神采。她看了狄璇一眼,又看向贺时年,嘴角微扬:“你们又在聊天下大事了?”

    “她在劝我别发。”贺时年笑。

    “我不是劝。”狄璇正色道,“我是警告。你现在的位置太特殊??既是揭幕者,又是逃亡者。上面可以容忍你揭露黑暗,但绝不会允许你定义光明。一旦你试图主导改革方向,等待你的只会是更彻底的清除。”

    苏澜走到贺时年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那就别发。我们已经逃出来了,够了。”

    贺时年反握她的手,目光温柔却不退让:“不够。你说断桥未断,可如果没人愿意修,它终究还是会塌。我答应过李崇山,要带他女儿回家;我也答应过自己,不让下一个贺时年再被迫沉默。”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更重要的是,我答应过你??要让你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而不是藏在这片山谷里,靠假身份活着。”

    苏澜嘴唇微颤,终是低下头,没再说什么。

    狄璇叹了口气:“那你至少得有个退路。万一风向突变,你不能再靠‘死而复生’蒙混过关。”

    “有。”贺时年指向屋后山坡,“我在后山挖了个应急通道,通向一条废弃矿洞。里面备了干粮、药品、卫星电话和三套伪造护照。必要时,我可以消失三个月,直到局势明朗。”

    “你不该一个人承担这些。”狄璇盯着他,“让昆东鹏帮你,或者找几个还在位的老战友联手推动。孤军奋战的时代过去了。”

    “正因为过去是孤军奋战,我才更清楚??真正能改变系统的,从来不是一群人吵吵嚷嚷,而是一个人看得够远,并且敢说出口。”

    他站起身,望向远处群山。晨雾正在消散,金色阳光洒在梯田之上,宛如铺开一幅巨大的希望画卷。

    “你知道吗?”他忽然说,“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我又回到了省委办公厅那间小办公室,桌上堆满了文件,窗外是临安城的雨夜。一个年轻干部推门进来,问我:‘贺处,这份举报材料怎么处理?’我没说话,只是把那份《十五条建议》递给了他。”

    狄璇怔住。

    她懂这个梦的含义。

    他在培养接班人??不是徒弟,而是理念的继承者。他不求自己重回庙堂,只愿有人能在体制内部接过火种,继续燃烧。

    “你已经在做了。”她低声说,“沈知遥昨天联系我,她说已经有三位省级纪检干部私下研究你的数据分析模型,准备用于新一轮巡视工作。林砚也被借调进中央专项组,名义上是顾问,实则是我们在里面的耳目。”

    贺时年微微颔首:“还不够快。‘九阙’虽然分裂,但根基仍在。江南顾氏倒了,可还有第五席的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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