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无辜者因您而死?许平固然是奸,可他的家人呢?他们从未选择这条路。今日您视若无睹,明日便无人敢再信君王之仁。”

    景淮读罢,久久不语。次日清晨,他亲笔拟旨:

    “许平虽罪不容诛,然其家属未曾涉政,流放期间亦无叛迹。今三人惨死,实乃地方官吏苛待所致。着查办责任人,斩首示众。另拨银三千两,厚葬许氏母子于故乡青山坡,立碑曰‘无辜之冢’,禁樵采耕猎,永世守护。”

    圣旨传出,天下震动。

    有人赞其宽仁,也有人讥其虚伪。但更多百姓开始相信:这个皇帝,至少还知道什么是“错”。

    ……

    春分夜,月黑风高。

    忘川山谷突然燃起九堆篝火,排列成北斗之形。一道白衣身影缓步走入火圈中央,手持玉箫,吹奏一支古老曲调??《登遐引》,乃皇家祭祀先祖专用乐章。

    守谷士兵闻声前往查探,却发现那人早已不见,唯余玉箫插于地上,箫身刻着四个小字:“兄长且听。”

    景淮接到快报,面色不变,只道:“把箫送来。”

    箫至,他亲自吹响原曲。音未落,忽觉指下微动??箫管中空,内藏一卷极细绢帛。

    展开一看,竟是半枚玉玺印模,与传国玉玺缺口完全吻合。背面写着一行血字:“另一半,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他猛地起身,召集群臣议事。

    “景翊没死。”他环视众人,“他在等。等我们松懈,等灾荒起,等边关再乱,等一个新的范攸出现。他在用时间杀人??一点点腐蚀我的威信,瓦解我的根基,让我即便赢了战场,也输掉江山。”

    李昭沉声道:“陛下之意,是否该彻底肃清南境?”

    “不可。”景淮摇头,“杀戮只会催生更多仇恨。我们要做的,是让百姓记住谁给他们发了粮,谁为他们修了渠,谁让他们的孩子能安心读书。真正的胜利,不在首级多少,而在人心归附。”

    他转向夜辞修:“先生可有良策?”

    夜辞修咳嗽几声,虚弱笑道:“臣有一计,名为‘种灯’。”

    “何谓种灯?”

    “陛下可知,南境百姓最信什么?不是圣旨,不是官话,是故事。他们信一个书生十年苦读终中状元,信一个将军战死沙场魂归故里,信一个皇帝为孤儿落泪。所以,不如编些故事,让说书人带到每座茶馆、每个村落。就说……范攸如何骗尽天下,景翊如何背弃祖宗,而陛下如何忍痛诛亲弟,只为保全黎民。”

    景淮皱眉:“这是谎言。”

    “这不是谎言。”夜辞修轻声道,“这是比真相更能打动人的真。只要结局是善胜恶,只要人们还愿意相信光明,这盏灯就能照亮黑暗。”

    景淮默然良久,终于点头:“准奏。由礼部牵头,召集文士百人,编撰《南征纪事》十卷,刊印万册,遍及乡野。另设‘忠义讲堂’,每月由地方官宣讲一次,孩童必听。”

    他还亲自写下开篇第一句:“世间最难的,不是打仗,是让人相信太平值得等待。”

    ……

    夏至之后,南方渐稳。蝗灾虽起,但因早有储备,未酿大乱。秦厉在山区剿灭数股盗匪,皆打着“迎景翊”旗号,经查多为地方豪强借机作乱,一一铲除。

    某日,一名游方道士被擒,搜出身怀龙袍一件,金线绣成,尺寸竟与景翊旧制分毫不差。审讯之下,供出幕后主使竟是宫中一位退养的老太妃??先帝嫔妾,景翊幼年抚养者之一。

    她已被软禁十年,对外宣称病逝。谁知她暗中积蓄力量,联络旧部,私藏玉牒谱系,意图扶持一名假冒的“皇子遗孤”登基,重建南朝。

    景淮亲往冷宫审问。

    老太妃跪坐于地,白发披肩,眼神却亮如星辰。“你来了。”她说,“我知道你会来。你总是这样,亲自处理每一个想要推翻你的人。”

    “你为何执迷不悟?”景淮问。

    “因为我记得那个孩子。”她缓缓抬头,“六岁那年,他在雪地里捡到一只受伤的雀儿,捧在手心暖了三天,直到它飞走。你说,那样的心,会是叛贼吗?”

    景淮沉默。

    “他原本不想反。”老太妃流泪,“是你一次次削他的封地,撤他的护卫,派耳目监视他的妻儿。他写给你的信,你一封未回。他派使者求见,你拒之门外。你说他是逆弟,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怎么把他变成逆弟的?”

    景淮握紧拳头,声音沙哑:“孤给了他十年机会。”

    “可你从未给他一丝温情。”她冷笑,“帝王之家,果然无情。”

    景淮最终下令:赐白绫,不予株连。

    回宫途中,他突然叫停轿辇,独自走入路边一座小庙。庙中供奉的是“无名将军”,据说是某位战死却无人知晓姓名的士卒。香火稀少,蛛网遍布。

    他点燃三炷香,插进香炉。

    “若是可以……”他低声说,“孤宁愿从未生在帝王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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