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乱世中试图不做恶的人。

    > 你若仍要复仇,我无怨。但请你先看看这十年来的河清海晏,看看那些不再饿死路边的孩童,看看那些能安心种田的老农。

    > 若你看完之后,仍觉我该死,那么,请来南山,取我头颅。

    > 我等你。

    > ??洛羽绝笔”

    烛火跳了一下,映得景昭脸色苍白如纸。她久久不语,手指紧紧攥着那张薄纸,仿佛攥着一段无法割舍的过往。

    “他……一直都知道我会去?”她低声问。

    “他知道。”顾剑点头,“所以他从不设防,不增守卫,甚至拒绝太医用药,说‘若天命如此,何必强留’。他活得像一个等待审判的人。”

    “可我不是法官。”景昭苦笑,“我是仇人之女。”

    “但他把你当成了镜子。”顾剑缓缓道,“一面照见自己功过的镜子。你说他赢了,其实不然。他这一生,都在输给自己的良心。”

    雨停了。月光破云而出,洒在院中青石板上,宛如旧年霜雪。

    次日清晨,景昭独自登上南山。山路崎岖,荆棘丛生,她走得极慢,却一步未停。待到墓前,已是日午。坟茔依旧朴素,青石上的刻字已被风雨磨淡几分,却仍清晰可辨:

    **“此处长眠之人,曾试图做一个好人。”**

    她蹲下身,用手帕轻轻擦拭石面,拂去落叶与尘泥。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那是她十年来整理的《松林录》,记录着洛羽执政期间每一项政令、每一次赈灾、每一条新法施行后的民情反馈。厚厚一叠,足有数百页。

    她将它放在墓前,划火点燃。

    火焰腾起,纸页翻卷成灰,随风飘散。

    “你不用等我了。”她轻声道,“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做了多少好事,可你也救了千万家。我父起兵为民,可他也让无数百姓沦为流民。我们都背负着血债,也都怀揣着理想。”

    风吹动她的发丝,如同当年战场上猎猎作响的旗帜。

    “所以,这场战争,没有胜者。只有时间,把所有的呐喊都变成了沉默。”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块青石,转身离去。

    下山途中,她遇见一群孩童,背着书包蹦跳而来,口中哼着那首改过的童谣:

    *“两京道,十三州,*

    *平王起兵为国仇。*

    *父子三人赴沙场,*

    *血染长风不肯休。*

    *后来白衣坐庙堂,*

    *不斩遗孤不称王。*

    *松林深处读书声,*

    *春风年年过旧墙。”*

    她驻足聆听,嘴角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回到昌州后,她在书院后园种下一棵松树,与当年屋前那棵同根所出。每年春日,她都会带着学生在此集会,讲述长风渡之战,不美化,不丑化,只陈述事实,引导思辨。

    有学生问:“老师,您现在还恨洛元帅吗?”

    她望着那株新松,枝叶初展,迎风而立。

    “恨过,很深。但现在,只剩下敬意。因为他用余生偿还了胜利的代价。而我,也学会了用宽恕去完成复仇。”

    又有学生问:“那如果我们将来遇到同样的抉择呢?是该像平王一样挺身而出,还是像洛元帅一样忍辱负重?”

    景昭沉吟许久,答道:“若天下尚有公道,便做平王;若公道已死,则做洛羽。但无论选哪条路,都要记住??真正的勇气,不是不怕死,而是明知会错,仍敢承担后果。”

    许多年过去,景昭年逾花旬,两鬓染霜,仍每日授课不辍。她终身未嫁,无子嗣,却桃李满天下。她的学生们有的成为清官,有的执教乡野,有的著书立说,都将“归心堂”的精神传扬四方。

    某年冬夜,大雪封山,书院灯火通明。景昭卧病在床,气息微弱。弟子们围坐榻前,含泪问她可有遗言。

    她微微睁眼,望向窗外纷飞白雪,喃喃道:“把我葬在长风渡吧……离他们近些。至于碑文……不要写什么忠烈节义……就写……”

    她喘息片刻,声音几不可闻:

    “此处长眠之人,也曾试图做一个好人。”

    言毕,安然闭目。

    风雪彻夜不停,仿佛天地也在低头默哀。

    翌日清晨,阳光破雪而出,照在书院门前那块石碑上。

    “知耻后勇”四字熠熠生辉。

    而远处松林簌簌作响,宛如低语,又似吟唱。

    多年以后,新帝登基,下诏重修《国史》,特命将《洛羽传》与《景昭列传》并列于“仁臣卷”首篇。史官撰曰:

    > “洛羽以武定乱,以文安邦,功在当代,德泽后世;景昭承家仇而不滥杀,化仇恨为教化,心系苍生,志存高远。二人对立半生,终以无形之桥相会于民心深处。故曰:胜负之外,另有大道。”

    民间于是又传出新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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