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刘子吟的想法,该先让贸易岛赚到大笔银子往国库送,让朝堂上下尝到甜头,让国库离不开贸易岛,到时候刘茂山若来侵扰,不需他们开口,朝廷那群官老爷就饶不了刘茂山等人。

    “如今要做的,便是一个忍字。唯有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大事!”

    陈砚目光落在面前的供词上,一张一张看着。

    从这里的只言片语,陈砚就知那刘茂山极其强大,纵使他拼上整个松奉,也无法匹敌。

    而松奉的民兵与百姓,会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而招来灭顶之灾。

    一个合格的政客,在实力不足时该蛰伏起来,悄然发展,待到时机成熟再出手,一击必杀。

    刘子吟考虑的就是大局为重,唯有将贸易岛搞起来,往朝廷送大量的银子,展现出贸易岛的价值,方才能让朝廷重视贸易岛,不允许其他人的染指。

    无论是刘茂山,还是陈砚被刺杀,亦或者白糖沉海,都需得为贸易岛开海而先行压下。

    “以东翁的潜力,必有再进中枢之日,到那时手中就能有更多权力,再想办什么便容易得多。”

    陈砚自是明白刘子吟的用心,如今他已没了天子这座靠山,行事本就不该与此前一般不顾后果。

    他终究还是站得太低了。

    陈砚放下手里的供词,起身走出仓房。

    刘子吟瞧着他的背影渐渐在门口消失,双手缓缓背到身后。

    东翁宛如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在官场上横冲直撞,生生被他撞出一条路走了进去。

    可真正进去后,要守官场的规则才能爬到高处。

    身为一方父母官,该坐镇后方,以保护自己与百姓安全,他亲自前往战场拼命,实乃意气用事。

    ……

    陈砚出了仓房后,只带了陈茂与另外两名护卫,在岛上巡视。

    这几日,整个岛的下水已按照计划做了一大半,有些地方遇到困难,那些工匠也都商量着给了解决之法,倒也有条不紊。

    陈砚边走边看,又指出一些问题,让工匠们再想法子。

    不知不觉便到了忠烈碑附近,远远瞧见一名二十多的妇人正领着一名五六岁的女娃跪在忠烈碑前,将竹篮里的碗碗碟碟往外拿,整齐地摆放在忠烈碑前方。

    此时,妇人又拿出一捆黄表纸,拆开后拿了几张点燃轻轻放到地上,再将那捆黄表纸往火里送,火烧得越发旺盛。

    女子拿出一把香,在火上点燃,分了女娃三根,母女二人跪在地上,对着忠烈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就将香插进石碑前一个简陋的香炉里。

    青烟缭绕,妇人对着石碑说了会儿话,又领着小女娃朝着石碑磕了三个响头,将贡品一件件往竹篮子里捡。

    那妇人提起篮子,牵着女娃的手转身,就见一个身穿绯色官服的人领着三名护卫站在不远处。

    这贸易岛上穿绯色官服的,必是松奉知府陈大人。

    “甜宝,快给大人磕头!”

    妇人拽着那女娃就要跪地,陈砚出声阻拦,妇人却不管不顾,坚决带着那名为甜宝的女娃给陈砚叩了三个响头,才领着孩子起身。

    妇人一身粗布衣裳,补丁缝得极整齐,面容憔悴,双眼红肿,显然是才哭过。

    旁边的女娃面色泛黄,脸上沾了灰土,倒显得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陈砚席地而坐,笑着问甜宝:“你是从松奉来的?”

    甜宝瞧见陈砚的官服,本有些害怕,可见陈砚如她爹一般随意往地上一坐,又觉得官老爷没那般可怕,就应道:“娘带我从松奉坐划子来祭拜爹。”

    “你爹叫什么名字?”

    甜宝朗声道:“我爹叫江海。”

    陈砚的目光移到忠烈碑上,第三个名字就是江海。

    自忠烈碑立起来后,每日都有人前来祭拜。

    甜宝与她娘只是其中极不起眼的一对母女。

    只是看着眼前的小丫头,陈砚心里却颇不好受。

    沉默片刻,他才道:“你爹是英雄。”

    甜宝咧了嘴,笑得眉眼弯弯:“娘说了,爹打死了倭寇,爹是为了护着我们松奉才死的,爹最厉害!”

    陈砚静静看着甜宝的笑脸,沉静片刻,才问她:“想你爹吗?”

    甜宝转头看了眼她娘,见她娘别过头,她转头对陈砚道:“娘说了,等我以后老死了,就能见到爹了。”

    陈砚摸摸她的头顶,旋即指着忠烈碑对甜宝道:“想你爹了就来这石碑看看,有难处了就去府衙找我。”

    不待甜宝开口,江海媳妇赶忙道:“大人给咱发了那么些银钱,咱生活挺好,没什么困难。”

    陈砚仰头看向江海媳妇:“家中可还有兄弟?”

    “还有个小叔子在贸易岛当劳力挣钱,公公早年就没了,婆婆腿脚不好,留在家里。”

    因陈砚坐在地上,江海媳妇虽是站着的,却不敢俯视陈砚,只能低垂着眉眼,颇为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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