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残阳如血，映在断鞭关的城墙上，仿佛那层斑驳石壁仍记得十七年前那一场风雪夜战。守卒换岗时，照例将火把插进青铜炬座，仰头望向匾额??“天险可恃，人险更坚”。字迹已微有剥落，却被匠人用铁线勾勒加固，如同这大汉的根基，纵经风霜，不坠其志。
此时，长安匠作院中灯火未熄。李延正伏案于新绘的“山地开凿机”第三稿前，指尖沾墨，在齿轮传动图上细细标注受力节点。窗外寒露滴檐，他却浑然不觉，只觉胸中热血奔涌。此机以“雷火战车”之构架为基，去炮台而增绞盘，借火药爆破与蒸汽推力并用，可在陡坡岩层间日进三丈。若秦岭隧道贯通，蜀道不再难于上青天，粮运、商旅、军援皆可朝发夕至。
“此非利器，乃通途也。”陆议立于身后，轻声道。
李延起身行礼：“都亭所言极是。司马公当年拆战车为渠具，今我等拆战具为通路，一脉相承。”
陆议点头，目光落在图纸角落那行小字：“承司马公格物之志，继陆都亭开源之心。”他默然片刻，忽问：“你可知为何他临终令中，首重‘解禁’二字？”
李延沉吟：“或因秘技藏于深宫，则民不得利；一旦共享，则百工竞发，万民蒙福。”
“然也。”陆议缓步踱至窗边，望着远处长安城楼连绵灯火，“世人常惧外敌得我技术，却不知真正可畏者，非他人学去，而是我自止步。司马公一生，从不以‘防’立国，而以‘兴’强国。他信百姓，信制度，信那千千万万愿做事之人。故敢放，故能成。”
话音未落，一名小吏疾步入内，双手呈上一卷竹简：“敦煌急报！西域书院来书，康居王遣使求派‘水利博士’十人，助其疏浚咸海支流；另请工匠传授‘风力磨坊’与‘井灌法’，愿以良马千匹、玉石万斤为酬。”
陆议展卷细读，唇角微扬：“他们终于不再只求刀兵，而求活路了。”
李延忍不住问：“若他日康居强盛，反戈相向，又当如何？”
陆议抬眼，目光如炬：“若我教他耕田，他却用来埋刀；教他修渠，他却引水淹城??那是他的罪，非我的错。但若天下皆知，种一亩麦可养十口人，而劫一队商仅饱一日腹，谁还会选后者？司马公所信者，不在人心向善，而在利之所趋，终归文明。”
数日后，朝廷诏令颁行：准康居所请，增派农技师五人，并附《节气耕作图谱》《水土保持要略》各一部；另赐“标准水车”模型一架，命沿途驿站护送西行。诏末特书：“凡我所授，皆望尔用于生民，而非战阵。若他日见尔地麦浪翻滚，孩童读书，便是对我大汉最好的回礼。”
消息传至洛阳南郊松林，一群少年正围坐听讲。老山长手持《格物初解》，指着书中“杠杆之力”一章，讲解如何以短棍撬动巨石。忽闻使者宣诏，言及西域求学之事，满场肃然。
一名胡服少年起身，声音微颤：“先生，我父曾随蹋顿征汉，死于辽东。若无司马公收容遗族、设塾授业，我今日仍在牧羊。今听西域诸国亦欲学我制水修田之法，心中既喜且愧??喜者，文明可传；愧者，吾族昔日只知掠夺，不知建设。”
老山长抚须而笑：“知愧，便是觉醒。你如今会算术、懂医理、能绘图，已是新人。司马公说过：‘人非生而贵贱，而在所学所行。’你手中之笔，已胜过你父亲手中之刀。”
少年含泪跪拜，众人随之起身，齐声诵读碑文：“死者有灵，当知其名未灭；生者有志，自当继往开来。”
与此同时，洛阳宫中，明帝曹?独坐偏殿，面前摊开一份密奏。乃是幽州刺史所报：乌桓残部近日集结于柳城旧地，似有异动；更有细作探知，其首领之子已在塞外购得硝石三百斤，疑图自制火器。
侍中刘晔进言：“陛下，当遣铁骑北上，趁其未发，一鼓歼之。否则待其习得火器，恐成边患。”
曹?沉默良久，忽然问道：“司马太傅若在，会如何决？”
刘晔一怔，低首道：“太傅或主怀柔。他曾言：‘乱生于穷，安生于富。与其杀一人，不如使其全家温饱。’”
曹?起身，踱至墙边悬挂的《天下民生图》前。图中以不同颜色标注各地赋税、粮产、学堂、医署分布，红色为贫瘠危区，绿色为安定丰地。他手指缓缓划过北方边境，最终停在辽东一带??那里早已由红转绿。
“朕记得，太傅临终前说，他一生未打几场漂亮仗。”曹?轻声道，“可正是这不打之功，让辽东百万户炊烟不断，让乌桓小儿能背《论语》。如今有人想回头走老路，不是因为他们本性凶恶，而是因为还没尝到新路的好。”
他提笔批诏：“免幽州三县今年秋赋，专拨十万石粮入北境‘惠民仓’；命边学书院选派五十名师生北上，设临时妇学馆、农技讲堂；另赐乌桓首领帛百匹、耕牛二十头，附手谕：‘闻卿思乡，朕心甚慰。愿与卿共治一方，不必再以刀剑言事。’”
刘晔惊愕：“陛下如此宽仁，若其不受感化，反以为弱，奈何？”
曹?淡淡一笑：“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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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长安匠作院中灯火未熄。李延正伏案于新绘的“山地开凿机”第三稿前，指尖沾墨，在齿轮传动图上细细标注受力节点。窗外寒露滴檐，他却浑然不觉，只觉胸中热血奔涌。此机以“雷火战车”之构架为基，去炮台而增绞盘，借火药爆破与蒸汽推力并用，可在陡坡岩层间日进三丈。若秦岭隧道贯通，蜀道不再难于上青天，粮运、商旅、军援皆可朝发夕至。
“此非利器，乃通途也。”陆议立于身后，轻声道。
李延起身行礼：“都亭所言极是。司马公当年拆战车为渠具，今我等拆战具为通路，一脉相承。”
陆议点头，目光落在图纸角落那行小字：“承司马公格物之志，继陆都亭开源之心。”他默然片刻，忽问：“你可知为何他临终令中，首重‘解禁’二字？”
李延沉吟：“或因秘技藏于深宫，则民不得利；一旦共享，则百工竞发，万民蒙福。”
“然也。”陆议缓步踱至窗边，望着远处长安城楼连绵灯火，“世人常惧外敌得我技术，却不知真正可畏者，非他人学去，而是我自止步。司马公一生，从不以‘防’立国，而以‘兴’强国。他信百姓，信制度，信那千千万万愿做事之人。故敢放，故能成。”
话音未落，一名小吏疾步入内，双手呈上一卷竹简：“敦煌急报！西域书院来书，康居王遣使求派‘水利博士’十人，助其疏浚咸海支流；另请工匠传授‘风力磨坊’与‘井灌法’，愿以良马千匹、玉石万斤为酬。”
陆议展卷细读，唇角微扬：“他们终于不再只求刀兵，而求活路了。”
李延忍不住问：“若他日康居强盛，反戈相向，又当如何？”
陆议抬眼，目光如炬：“若我教他耕田，他却用来埋刀；教他修渠，他却引水淹城??那是他的罪，非我的错。但若天下皆知，种一亩麦可养十口人，而劫一队商仅饱一日腹，谁还会选后者？司马公所信者，不在人心向善，而在利之所趋，终归文明。”
数日后，朝廷诏令颁行：准康居所请，增派农技师五人，并附《节气耕作图谱》《水土保持要略》各一部；另赐“标准水车”模型一架，命沿途驿站护送西行。诏末特书：“凡我所授，皆望尔用于生民，而非战阵。若他日见尔地麦浪翻滚，孩童读书，便是对我大汉最好的回礼。”
消息传至洛阳南郊松林，一群少年正围坐听讲。老山长手持《格物初解》，指着书中“杠杆之力”一章，讲解如何以短棍撬动巨石。忽闻使者宣诏，言及西域求学之事，满场肃然。
一名胡服少年起身，声音微颤：“先生，我父曾随蹋顿征汉，死于辽东。若无司马公收容遗族、设塾授业，我今日仍在牧羊。今听西域诸国亦欲学我制水修田之法，心中既喜且愧??喜者，文明可传；愧者，吾族昔日只知掠夺，不知建设。”
老山长抚须而笑：“知愧，便是觉醒。你如今会算术、懂医理、能绘图，已是新人。司马公说过：‘人非生而贵贱，而在所学所行。’你手中之笔，已胜过你父亲手中之刀。”
少年含泪跪拜，众人随之起身，齐声诵读碑文：“死者有灵，当知其名未灭；生者有志，自当继往开来。”
与此同时，洛阳宫中，明帝曹?独坐偏殿，面前摊开一份密奏。乃是幽州刺史所报：乌桓残部近日集结于柳城旧地，似有异动；更有细作探知，其首领之子已在塞外购得硝石三百斤，疑图自制火器。
侍中刘晔进言：“陛下，当遣铁骑北上，趁其未发，一鼓歼之。否则待其习得火器，恐成边患。”
曹?沉默良久，忽然问道：“司马太傅若在，会如何决？”
刘晔一怔，低首道：“太傅或主怀柔。他曾言：‘乱生于穷，安生于富。与其杀一人，不如使其全家温饱。’”
曹?起身，踱至墙边悬挂的《天下民生图》前。图中以不同颜色标注各地赋税、粮产、学堂、医署分布，红色为贫瘠危区，绿色为安定丰地。他手指缓缓划过北方边境，最终停在辽东一带??那里早已由红转绿。
“朕记得，太傅临终前说，他一生未打几场漂亮仗。”曹?轻声道，“可正是这不打之功，让辽东百万户炊烟不断，让乌桓小儿能背《论语》。如今有人想回头走老路，不是因为他们本性凶恶，而是因为还没尝到新路的好。”
他提笔批诏：“免幽州三县今年秋赋，专拨十万石粮入北境‘惠民仓’；命边学书院选派五十名师生北上，设临时妇学馆、农技讲堂；另赐乌桓首领帛百匹、耕牛二十头，附手谕：‘闻卿思乡，朕心甚慰。愿与卿共治一方，不必再以刀剑言事。’”
刘晔惊愕：“陛下如此宽仁，若其不受感化，反以为弱，奈何？”
曹?淡淡一笑：“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