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的暗袋里摸出一把小小的、已经有些锈蚀的铜钥匙,手指微微颤抖着,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尘封多年的门锁被打开。

    一股混合着淡淡霉味和某种早已消散的、记忆中的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老朱的脚步顿了一下,仿佛需要鼓起巨大的勇气,才迈过了那道门槛。

    殿内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埃。

    一切陈设都保持着马皇后生前的模样,纤尘不染,却毫无生气。

    梳妆台上的铜镜蒙着绸布,床榻上的锦被迭得整整齐齐,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老朱缓缓走到床榻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过那冰冷的锦被面料,动作小心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珍宝。

    他的指尖划过被面上熟悉的缠枝莲纹样,仿佛能感受到一丝早已远去的温度。

    他颓然坐在了脚踏上,背对着空荡的床榻,肥胖的身躯在这一刻显得异常佝偻和脆弱。

    一直强撑着的帝王威仪彻底崩塌,只剩下一个疲惫、痛苦、充满内心挣扎的老人。

    “秀英……”

    他对着空寂的宫殿,发出了一声极轻极哑的呼唤,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思念和哽咽。

    脑海中,张飙那张疯狂的脸和那句未说完的话,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回响。

    【马皇后是怎么……】

    那个‘死’字,张飙没说出口,但他知道!

    他不敢想!不能想!

    秀英的死,是他心中最深的痛,也是最不容触碰的禁区!

    那是积劳成疾,是意外,是命运不公!

    怎么可能会和……和其他阴谋扯上关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朱用力摇头,仿佛要将这可怕的念头甩出去,双手死死攥住了膝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是个疯子!是个‘妖孽’!他就是为了激怒咱!为了搅乱咱的心神!他的话怎么能信?!”

    他像是在说服自己,声音却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可是……

    张飙之前说的那些,关于陕西,关于东宫,关于傅友文他们的隐秘……哪一桩哪一件,最后没被印证?

    这个疯子,他到底知道多少?!

    他是不是真的窥探到了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真相?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老朱就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恐惧。

    如果连秀英的死都……那他这个皇帝,他这一生,算什么?

    他守护的这片江山,又建立在何等可怕的虚无之上?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颠覆认知的恐慌,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张飙那张时而戏谑、时而嘲讽、时而洞悉一切的脸,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连同他那些石破天惊的言论,那些直指积弊的狂言,那些看似疯狂却每每切中要害的判断……

    老朱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恨吗?

    恨之入骨!

    这疯子搅得他的朝堂天翻地覆,逼他亲手处置儿子,现在又来触碰他心底最深的伤疤!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可是……除了恨,似乎还有别的。

    一丝极其隐蔽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欣赏,甚至是惋惜。

    “秀英啊……”

    老朱抬起头,望着窗外清冷的月亮,仿佛在与冥冥中的妻子对话,声音充满了痛苦和迷茫。

    “你说……这张飙,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骂咱,咒咱,把咱气得七窍生烟……”

    “可他说的话,有些……却像是在帮咱剜掉腐肉,虽然疼,但……或许是对的吧?”

    “他说明天的事交给明天的人,今天的人把今天的事做好……”

    “这话,听着竟有几分道理。若他在朝为官,或许……或许真能成为魏征那样的诤臣?”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惊异的复杂情绪。

    “可他偏偏是个疯子!是个一心求死的疯子!”

    “他不要官,不要利,就要跟咱对着干!就要撕开所有的伪装!”

    “他现在……竟然敢……敢提你……”

    老朱的声音再次哽咽,带着浓烈的杀意:

    “他必须死!就冲他敢提你,他就非死不可!咱绝不能留他!”

    可是,当‘处死’这个决定真正说出口时,他心里却没有丝毫快意,反而涌起一股巨大的空落和不甘。

    杀了张飙,就等于亲手掐灭了这盏照亮黑暗的、危险的灯。

    以后,还有谁敢像他这样,不管不顾地说出那些刺耳却可能真实的话?

    还有谁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逼他看清自己不愿看清的东西?

    他仿佛看到马皇后温婉而带着责备的目光,在看着他。

    “秀英,咱知道……你心善,你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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