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准备多么充分,目的多么不同,其形式本身,就是对那份沉重牺牲的轻慢与惊扰。

    我错在,只计算了**的耐受力,没有敬畏生命的神圣性;只评估了任务的收益率,没有掂量历史的悲痛值。

    我理解了,当我计算出‘在零下三十度工作24小时的可行性’时,我忽略了这个数字在您记忆中的含义。

    那不仅仅是温度和时间,那是一道用年轻生命标刻的界碑。

    我承诺,从今往后,我的每一次风险评估,都将首先向那道界碑敬礼。

    我会用您教给我的纪律,守护好我所理解的生存;我也会用我从历史中学到的敬畏,守护好您和无数前辈用生命换来的平安。

    我不是在挑战自然,我是在学习如何背负着历史的重量,更好地生存与战斗……”

    丁爸,我明白了。

    湖的冰,不是用来衡量我们能不能踩过去的刻度,而是标定我们绝不可靠近的界碑。

    我向您保证,也向那些我未曾谋面、却已在我心中矗立起丰碑的先辈保证:未来的王小小,如果带队,她的每一次出发,都会先在心里向那片冰原敬礼。她的勇敢,会浸透对生命的敬畏;她的高效,会筑牢在绝对安全的基石之上。

    我会成为一把好刀,但刀柄上,会永远刻着您和无数前辈用生命烙下的戒尺:知进退,明生死,尊历史,惜同袍。

    王小小写好后,对着门边的警卫员说:“警卫员同志,麻烦,把这份检讨书上交给丁首长,给他安心。”

    警卫员不理她,王小小知道这封检讨书,不马上给警卫员,丁爸今天晚上睡觉肯定不好受。

    王小小写完那份沉甸甸的检讨,小心地折好。

    她知道,警卫员同志只听命令,不会帮她递东西。

    但禁闭室不是密封的罐头,总有机会。

    她的目光落在门板下方靠近地面处,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也许是木材收缩或以前破损留下的小洞,不大,但足以塞进一叠折好的纸。

    她耐心地等着,耳朵竖起,捕捉门外的一切声响。换岗的脚步声,远处隐约的操练声,风吹过屋檐的呜咽。

    时间在寂静和等待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熟悉而略带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是哨兵那种刻板的步伐,更随意,也更沉稳。

    是楚队长的脚步声。

    王小小的心提了起来。

    她迅速蹲下身,将折好的检讨书顺着那个小洞小心地推了出去一半,确保它显眼地露在外面,然后退回床边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摆出最“老实”的姿势。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外面沉默了几秒,显然,楚队长看到了那叠从门洞里“长”出来的纸。

    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门被推开一条缝,楚队长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没有完全进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先低头瞥了一眼地上那叠纸,然后才抬眼看向屋里坐得笔直的王小小。

    他弯腰捡起检讨书,捏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不轻。

    楚队长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审视的冷硬,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王小小脸上,“真的知道错了?检讨你没跟你丁爸犟嘴吧?”

    王小小立刻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那双总是带着点倔强或算计的眼睛,此刻努力睁得圆圆的,里面盛满了百分之百的诚恳和伪装出来的一点点后怕的乖巧。

    她的声音不大,但清晰,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沙哑:“绝对没有,楚舅舅,我知道错了,真的。你赶紧把检讨给丁爸吧,不然他今晚肯定睡不好。”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又轻又快,却像一颗小石子,准确地投进了楚队长心湖。

    楚队长眼中那层公事公办的冷硬,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他是了解老大的,更了解老大对这个小崽子的期待和感情。

    王小小能想到这一层,至少说明,这孩子的心思没全用在算计兔子上了。

    楚队长鼻子里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没再多说,只是深深看了王小小一眼,那眼神意味复杂,有警告,有审视,也有一丝极淡的算你识相。

    “老实待着,别耍花样。”他丢下这句话,攥着那叠厚厚的检讨书,转身,再次将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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