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虐，虽揭真相以赎罪，然血债难偿。
> 近闻旧案复查司成立，知你未弃初心，心甚慰。
> 我已无颜归朝，亦不愿受朝廷赦免。惟愿死后，魂归故里，葬于祖坟之外，不入宗祠，不立碑铭。
> 若你尚念昔日同窗之情，请代我向江西那些被夺功名的学子致歉。
> 另附名录一份，乃我记忆中历年被篡改之科场案，或可助你追查余弊。
> 此生负人太多，唯对你父子，尚存一丝无愧。
> 风雪夜归人，终未能再看一眼江南春色。
> ??叔大绝笔”
信纸末端，果然附有一份手写名录，详列七省十余起可疑科场案，时间跨度长达八年，其中竟有两人后来官至四品，皆系顶替他人功名所得。
夏良读罢，双目赤红，久久不能言语。他终于明白，张璁并非逃亡，而是自我放逐。他用余生行走于边荒之地，以记忆为刀，剖开自己参与过的黑暗，只为留下最后一份忏悔。
“大师。”他声音沙哑，“请您为他诵一部《地藏经》。”
慧明合十：“贫僧早已日日为其超度。此人虽造业，然终有悔心，或可免堕恶道。”
次日，夏良携信入宫，面呈皇帝。
“陛下，”他跪奏，“臣有一故人，曾误入歧途，然最终幡然醒悟，冒死献证，助朝廷铲除奸佞。今其病逝异乡，遗愿不过归葬故土。臣斗胆恳请，赐其返乡安葬之权，以彰悔过者之路未绝。”
殿内寂静。皇帝久久不语。
良久，皇帝轻叹：“朕知你是为天下立范：哪怕曾犯大错，只要真心悔改，仍有归途。好……准了。着山西布政使司协助寻访遗骸，护送回籍，依士人礼安葬，但不得入宗祠，以示惩戒与宽恕并存。”
圣旨下达之日，恰逢春雷初响。一场大雨洗尽尘埃，天地清明。
此后数月，夏良主持旧案复查司，雷厉风行。先后查实九起科场舞弊案，涉及三省主考、六名内廷太监及十余名地方官吏。其中两名现任知府被革职查办，一人畏罪自尽。所有被顶替功名之士，凡尚在世者，均补授国子监资格或低阶官职；已故者，朝廷下诏追认功名，子孙免税三年。
最令人震动者，乃是在核查过程中发现，当年所谓“南榜黑如墨”之说，竟是刘瑾授意，由焦芳门生伪造数十份南方举子试卷，故意写得荒诞不经，再公之于众，煽动北地士子仇视南方。此事实证一经公布，舆论哗然，南北隔阂始有松动之势。
六月中旬，皇帝亲自主持经筵讲会，命夏良讲解《春秋》中“大一统”之义。
他立于群臣之前，声如洪钟：“《春秋》之要，在正名分、明是非、定赏罚。然所谓正名，并非压制一方，抬举一方，而在使贤者上，不肖者下；使勤学者进，贿赂者退。今我朝推行南北兼顾之策，非为地域之争，实为天下公器。若因一人之私，挑动南北相攻，则分裂之祸不远矣。”
满殿肃然。连焦芳也不禁微微颔首。
讲毕，皇帝赐茶，私下问道：“你近日屡兴大狱，不怕结怨太深？”
夏良答：“臣所惧者，非怨恨，而是否定。若因怕怨而不作为，则正义永无立身之地。况臣所行，皆依法度，证据确凿，纵有怨者，亦难撼动。”
皇帝点头：“你能持法守正，不偏不倚，甚好。朕有意擢升你为翰林院侍读学士，兼掌旧案复查司，总揽科举整肃事宜，你可愿担此任？”
“臣，愿竭尽驽钝，不负圣恩。”
七月十五，中元节。夏良归家省亲，终得请假一月。临行前，谭秀送至城门外，郑重道：“你这一走，京城必有变局。但我相信，你留下的制度，足以抵挡风雨。”
“制度再好，也要有人守护。”夏良笑道，“我在，你在，便够了。”
归途千里，沿途百姓听闻“夏编修回乡”，纷纷焚香设案，夹道相迎。至新都境内，县令率诸生出城三十里相迎，称其“一门忠烈，泽被乡里”。
夏良坚辞不受，径回家中。老宅依旧，槐树更茂，母亲白发添霜，父亲背已微驼，然眼神清明，一如当年。
父子相对无言，良久，父亲取出一卷旧书，递予他：“这是你祖父留下的《夏氏家训》，末页有他亲笔所书八字：**‘宁为直折剑，不作曲全钩’**。我一直藏着，等你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时候，再交给你。”
夏良双手接过，热泪盈眶。
他在家半月，每日陪父母话桑麻，教族中子弟读书作文，俨然一介乡绅。然夜间灯下，仍批阅来自京城的密报：马永成余党试图翻案；某御史弹劾旧案复查司“株连过甚”；焦芳门生提议削减监察御史编制……
风暴未息，只是换了方向。
八月初十，他接急信：张璁遗骸已在雁门关外寻获，棺木将启程南返。同时，朝廷内部有人上疏，称“张璁乃乱臣贼子，不宜归葬”，请求中途截棺，焚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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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闻旧案复查司成立，知你未弃初心，心甚慰。
> 我已无颜归朝，亦不愿受朝廷赦免。惟愿死后，魂归故里，葬于祖坟之外，不入宗祠，不立碑铭。
> 若你尚念昔日同窗之情，请代我向江西那些被夺功名的学子致歉。
> 另附名录一份，乃我记忆中历年被篡改之科场案，或可助你追查余弊。
> 此生负人太多，唯对你父子，尚存一丝无愧。
> 风雪夜归人，终未能再看一眼江南春色。
> ??叔大绝笔”
信纸末端，果然附有一份手写名录，详列七省十余起可疑科场案，时间跨度长达八年，其中竟有两人后来官至四品，皆系顶替他人功名所得。
夏良读罢，双目赤红，久久不能言语。他终于明白，张璁并非逃亡，而是自我放逐。他用余生行走于边荒之地，以记忆为刀，剖开自己参与过的黑暗，只为留下最后一份忏悔。
“大师。”他声音沙哑，“请您为他诵一部《地藏经》。”
慧明合十：“贫僧早已日日为其超度。此人虽造业，然终有悔心，或可免堕恶道。”
次日，夏良携信入宫，面呈皇帝。
“陛下，”他跪奏，“臣有一故人，曾误入歧途，然最终幡然醒悟，冒死献证，助朝廷铲除奸佞。今其病逝异乡，遗愿不过归葬故土。臣斗胆恳请，赐其返乡安葬之权，以彰悔过者之路未绝。”
殿内寂静。皇帝久久不语。
良久，皇帝轻叹：“朕知你是为天下立范：哪怕曾犯大错，只要真心悔改，仍有归途。好……准了。着山西布政使司协助寻访遗骸，护送回籍，依士人礼安葬，但不得入宗祠，以示惩戒与宽恕并存。”
圣旨下达之日，恰逢春雷初响。一场大雨洗尽尘埃，天地清明。
此后数月，夏良主持旧案复查司，雷厉风行。先后查实九起科场舞弊案，涉及三省主考、六名内廷太监及十余名地方官吏。其中两名现任知府被革职查办，一人畏罪自尽。所有被顶替功名之士，凡尚在世者，均补授国子监资格或低阶官职；已故者，朝廷下诏追认功名，子孙免税三年。
最令人震动者，乃是在核查过程中发现，当年所谓“南榜黑如墨”之说，竟是刘瑾授意，由焦芳门生伪造数十份南方举子试卷，故意写得荒诞不经，再公之于众，煽动北地士子仇视南方。此事实证一经公布，舆论哗然，南北隔阂始有松动之势。
六月中旬，皇帝亲自主持经筵讲会，命夏良讲解《春秋》中“大一统”之义。
他立于群臣之前，声如洪钟：“《春秋》之要，在正名分、明是非、定赏罚。然所谓正名，并非压制一方，抬举一方，而在使贤者上，不肖者下；使勤学者进，贿赂者退。今我朝推行南北兼顾之策，非为地域之争，实为天下公器。若因一人之私，挑动南北相攻，则分裂之祸不远矣。”
满殿肃然。连焦芳也不禁微微颔首。
讲毕，皇帝赐茶，私下问道：“你近日屡兴大狱，不怕结怨太深？”
夏良答：“臣所惧者，非怨恨，而是否定。若因怕怨而不作为，则正义永无立身之地。况臣所行，皆依法度，证据确凿，纵有怨者，亦难撼动。”
皇帝点头：“你能持法守正，不偏不倚，甚好。朕有意擢升你为翰林院侍读学士，兼掌旧案复查司，总揽科举整肃事宜，你可愿担此任？”
“臣，愿竭尽驽钝，不负圣恩。”
七月十五，中元节。夏良归家省亲，终得请假一月。临行前，谭秀送至城门外，郑重道：“你这一走，京城必有变局。但我相信，你留下的制度，足以抵挡风雨。”
“制度再好，也要有人守护。”夏良笑道，“我在，你在，便够了。”
归途千里，沿途百姓听闻“夏编修回乡”，纷纷焚香设案，夹道相迎。至新都境内，县令率诸生出城三十里相迎，称其“一门忠烈，泽被乡里”。
夏良坚辞不受，径回家中。老宅依旧，槐树更茂，母亲白发添霜，父亲背已微驼，然眼神清明，一如当年。
父子相对无言，良久，父亲取出一卷旧书，递予他：“这是你祖父留下的《夏氏家训》，末页有他亲笔所书八字：**‘宁为直折剑，不作曲全钩’**。我一直藏着，等你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时候，再交给你。”
夏良双手接过，热泪盈眶。
他在家半月，每日陪父母话桑麻，教族中子弟读书作文，俨然一介乡绅。然夜间灯下，仍批阅来自京城的密报：马永成余党试图翻案；某御史弹劾旧案复查司“株连过甚”；焦芳门生提议削减监察御史编制……
风暴未息，只是换了方向。
八月初十，他接急信：张璁遗骸已在雁门关外寻获，棺木将启程南返。同时，朝廷内部有人上疏，称“张璁乃乱臣贼子，不宜归葬”，请求中途截棺，焚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