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篱,还是引发新一轮激烈挣扎的罗网。故事真正的张力,此刻才刚刚开始凝聚。

    凌霄年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又充满期望的神色:“如此,明日召见众商,总管心中便有定见与尺度了。寻常之物,以此新章压价;贵重之项,示以严规。愿彼等识时务,共守此新规矩。”

    “奴才遵旨!”马佳绍英肃然领命。

    当他退出暖阁时,怀中仿佛已揣着一把经过君臣合力锻造、锋芒初试的“新尺”。

    这把尺,将以那些冰冷的审计数字为刻度,以精密的权力制衡为材质,去丈量紫禁城未来的每一分开销,去尝试划破那浓密如夜的腐朽之网。

    他回头望了一眼养心殿内透出的温暖光亮,心中那块悬了一整日的巨石,似乎悄然落地。

    君臣之间,虽未明言,但一种基于现实困境与未来利益的新默契,已然达成。

    明天的较量,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身后有了皇帝的默许与支持;

    而皇帝,也获得了一位熟悉旧规则、有能力执行新意图的老臣的全力辅佐。

    前路依然艰险,但至少,方向已经统一,力量开始凝聚。

    这紫禁城的晚霞里,似乎也透出了一丝不同于往日沉重的新意味。

    暖阁内重归寂静,皇帝仍坐在原处,没有立刻唤人进来伺候,目光却越过空荡荡的御座,投向马佳绍英方才躬身退出的那道门帘。门帘轻晃,最终静止,将那抹衰老却挺直的背影彻底隔在了外面。

    殿内氤氲着方才奉上的新茶香气,凌霄却觉得鼻尖仿佛还萦绕着另一股气息——那是马佳绍英身上经年累月浸润的、内务府文书房特有的陈旧墨味与淡淡樟脑气,混着一种老臣特有的、谨慎而疲惫的体息。

    这气息此刻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甚至是一丝轻微的、无所遁形的窘迫。

    “朕那些主意……他果然早就一清二楚了。” 凌霄无声地翕动嘴唇,对自己说。不是疑问,是笃定的结论。

    一个经历时代剧烈变革的三朝老臣,并在激烈的政治斗争中走上高位。自然有其一定的政治智慧。

    凌霄,凭什么觉得?自己的思想举措,能够瞒得过在这乱世中争雄的‘先贤们’,自己最大的优势不过是开了一扇上帝之门,能够预知未来发生的命运。

    凭借自己的学识能力,能够同这些枭雄们周旋吗?

    “是啊!自以为把握了天机便能运筹帷幄,太小瞧轻视这个时代的政治家,军阀,官僚了。”

    “他们不过是因为狭隘的历史局限性,终究造就了他们各自的抉择。”

    “伟人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呀!也是在艰难摸索中砥砺前行。”

    回想起来,自己近来的举动,在这样一位历事三朝、在宫禁人际与财物泥潭里挣扎了大半辈子的老臣眼中,怕是稚嫩得可笑吧?

    派小安子去取那要命的账册,美其名曰“学习算术”;让小李子出宫“采买样办”,实则暗访市价;甚至意图亲自接见商人,想着如何压价立威……这一桩桩,一件件,自己以为做得隐秘,带着几分天真的得意与冒险的兴奋。

    可在马佳绍英那里,恐怕从他第一次踏进内务府值房询问账目起,或者更早,从他开始对内务府用度流露出异乎寻常的关注时,对方心中就已如明镜一般了。

    “哪里瞒得过他……” 凌霄微微向后,靠进冰冷的紫檀木椅背,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来。

    有点像是精心搭建的积木被人一眼看穿结构后的讪然,又有点像是暗中用力却早被师长察觉的忐忑。但奇怪的是,这其中并无多少被冒犯的恼怒,反而隐隐有一丝……庆幸?

    是了,庆幸。

    这位老臣看穿了,却没有点破,没有搬出祖制大义来谏阻,没有跑到病重的皇太后跟前去哭诉“皇上胡闹”。

    他只是沉默地观察,谨慎地权衡,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用最顺乎“情理”的方式——维护皇上威严、体恤皇上年幼——将事情的主动权,以一种看似交付、实则更为牢固的方式,重新纳入了“规矩”所能涵盖的轨道。

    他不仅看穿了自己的目的,甚至还为自己那不够圆熟的手段,默默铺好了一条更稳妥、也更符合宫廷现实的路。

    这与其说是“妥协”,不如说是一种沉甸甸的接纳与引导。

    凌霄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疲惫,那不是身体的倦怠,而是一种心智骤然接触到复杂现实层面后的晕眩。

    他原本以为,亲政(哪怕是这种局限在宫墙内的“亲政”)便是发号施令,便是让人畏惧服从。

    现在却模糊地意识到,真正的掌控,或许更在于让马佳绍英这样有能力、有经验、有自己一套生存逻辑的旧臣,愿意真心实意地为你所用,将他们的经验与手腕,化作实现你意图的工具,而非障碍。

    “终究……姜还是老的辣。”

    少年天子轻轻吐出一口气,这句他从小熟知的俗语,此刻品来,别有滋味。他伸出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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