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朝廷的雪后重建工作也逐渐展开。

    一直忙到二月,所有灾民才安顿完。

    各国的使臣也终于被送走,好似一切回到了正轨。

    只是虽说进了二月,一场雪下的,天依旧格外的冷。寒意像是钻透了地缝,久久不散。

    内侍省递上来的单子,光炭火一项的开支,竟比往年同期多了近三成。更别说后宫贵人们烧的还是上好的银丝炭。

    这还不算因雪灾额外募捐、补贴宫人所耗费的棉衣、药材等物。

    前朝也不轻松,雪灾赈济、灾后重建、河工加固,哪一样都是吞银子的巨兽。

    户部一声声开源节流的风,自然而然的吹进了后宫。

    祝妍叫协理六宫的几位开小会,也各宫随机抽一位旁听。

    殿内烧着炭,只堪堪驱散了寒意,远谈不上暖融。

    祝妍捧着手炉暖手。

    众人来的也快,只是平日小会团体里,淑妃换成了德妃。

    不过祝妍还是叫淑妃来了,祝妍表示,她就是专门膈应淑妃的,到手的权力飞出去,多难受。

    祝妍表示,你敢搞事,我就敢卸你的职,谢安给她的权利,不是叫她受气的。

    有淑妃在前,连呛惯祝妍的贵妃,也收了嘴。

    六公主大有在临华殿安家的势头,贵妃是第一个来的,来的时候,还带着给女儿的东西。

    祝妍见贵妃眼角的愁容,叹了口气,“小五如何了?”

    这场雪下的,后宫里身体不好的俩孩子,五公主和东宫的阿罗,咳了小半个月了还不见好。

    祝妍不知道是不是冷空气过敏。

    贵妃靠在椅子上舒展了一下身体,“昨儿我和小五睡的,前半夜还好些,后半夜咳了半夜,我走的时候才又睡着。”

    “等这波冷气过去,想来能好吧,平日里多吃些炖雪梨,也别放糖,叫孩子吃上些。”祝妍道。

    “嗯,也吃着呢,多谢你了,从前我对你…”贵妃话说一半,见有人进来,止住了话头。

    人也齐的快,祝妍看了眼贵妃,叫贵妃开头。

    “听闻前朝户部为银钱之事忧心,官家夙兴夜寐,食不知味。吾等深居后宫,不能为官家分忧国事,已是惭愧。如今眼见春寒料峭,各宫用度,尤其是这炭火一项,耗费甚巨,便私心想着,是否……我等也该为陛下、为朝廷分忧些许?”

    祝妍叹了口气,心道专业的事真该叫专业的人干,她是真说不出这样官方的开场白。

    再者,贵妃到底如今后宫位份最高,祝妍知道自己要想传达点思想,得先把贵妃安抚住了。

    如今她一些重要的事儿,都会先叫贵妃提提意见,到现在,效果不错。

    尤其是睁眼说瞎话。

    什么夙兴夜寐,食不知味,她是真没瞧出来,可从贵妃嘴里说出来就是这么顺畅。

    淑妃先开的口,声音温婉,情真意切,一副全然为君分忧的模样:“不若,从即日起,后宫各院用度,皆削减三成?尤其是这炭火、锦帛、脂粉等非紧要之物,能省则省。如此,既体现了后宫与陛下同心同德,共度时艰,也能为国库节省些许开支,聊表心意。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祝妍端着茶盏,心道果然很淑妃,真是又狠又准。

    打着“为国分忧”的大旗,谁也挑不出错处。

    若反对,便是不体恤君父;若同意,便是默许了这种看似公平、实则严苛的“节俭”。

    而真正受影响的,是那些本就艰难的低位妃嫔和宫人。

    祝妍如今懒的给淑妃面子,“骤然统一削减三成,有失斟酌。有些屋子没有地龙,烧了炭火都烧不热,一下减三成,夜里还睡不睡了?别把人冻病了,吃药也是个开支。”

    淑妃被祝妍这般直白地驳了话,脸上那温婉得体的笑容僵了一瞬,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难堪与恼意,却到底不敢像从前那样直接呛声。

    殿内一时安静,只余炭火偶尔噼啪的轻响。

    几位被随机抽来旁听的低位嫔妃,更是大气不敢出,只悄悄交换着眼色。

    德妃闻言点了点头,斟酌着开口:“贤妃娘子顾虑的是,确实容易出纰漏。尤其是一些偏僻宫苑,房屋老旧,墙体单薄,全靠炭火撑着。骤然减去三成,恐怕真要有人受不住寒气。”

    贵妃拨弄着手腕上的珠子,看了眼淑妃,“淑妃要想着表现,把你宫里的炭火贡献出来就是,淑妃一身正气,想来能扛得住春寒,我家小五是受不得一点寒,夜里离不得暖。”

    祝妍看了一圈,见没人说话了,才顺势接道,“为国分忧是应当的,但不能顾此失彼,寒了人心。

    我的意思,不如让内侍省和宫中司计处,辛苦几日,尽快核清各宫去岁同期的炭火等项用度,再根据宫室大小、人口数目、房屋状况,以及是否有年幼、体弱之人需要额外顾惜,拟定一个差异化的章程来。

    譬如,人口稀少、殿宇宽敞向阳的,或可多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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