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筏像一片被狂风拽着的枯叶,无可抗拒地被吸向“鬼见愁”那狭窄如咽喉、白浪咆哮如雷的入口。

    老道趴在竹筏上,双手紧紧抠住绳结处,脸色惨白如纸。

    小狐狸更是将头埋进了白未晞的后领,只余一条湿透的尾巴尖在外面瑟瑟发抖。

    就在筏头即将撞上左侧一块隐在水下、只露出狰狞黑顶的“磨牙石”的瞬间,白未晞动了。

    她的动作并不迅疾,却带着一种完全的精准与稳定。

    只见她右脚向前踏出半步,不偏不倚,正好踩在竹筏前端左侧第二根与第三根竹子的交界处。

    “咔吱——!”

    一声闷响,那看似随意的一踏,竟蕴含着千钧之力。

    整张竹筏猛地向右一偏,前端高高翘起,险之又险地擦着“磨牙石”边缘掠过,激起的浪花劈头盖脸砸了老道一身,呛得他连声咳嗽。

    还未等老道缓过气,竹筏已一头扎入主水道。这里的江水不再是奔流,简直是疯狂地拧绞、撕扯、冲撞!

    数股不同方向的激流像无形的巨手,争抢着要将这小小的竹筏扯碎、按入水下,或是抛向右侧那片更为密集、如同巨兽獠牙般林立的礁石群。

    白未晞的双脚如同生根般钉在竹筏上,任凭筏身如何剧烈颠簸倾斜,她的身形稳如江心礁石。

    她的眼眸紧锁前方,瞳孔深处似乎倒映着常人无法看清的、水流最细微的脉络与漩涡的轨迹。

    当一股暗流从右下方猛然顶起,要将竹筏掀翻时,她左脚尖在右后方轻轻一点。

    这一点看似轻巧,却让竹筏尾部骤然下沉,头部借力抬起,恰恰顺应了那股上涌的水势,不仅没有被掀翻,反而借着这股力,向前猛蹿了一截,避开了右侧礁石最密集的区域。

    紧接着,前方水道中央,一个巨大的、旋转的漩涡张开黝黑的口子,贪婪地吞噬着一切。

    那是“鬼见愁”有名的“龙吸口”,一旦被卷入中心,再结实的船只也得解体。

    老道惊恐的呼喊被水声淹没。

    白未晞神色不变,在竹筏即将被漩涡边缘引力捕获的刹那,她做了一个看似毫无道理的动作。

    她微微侧身,右手伸出,并指如刀,朝着左侧奔涌而来的、相对平缓但水量更大的一股水流,虚空一划!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但就在她指尖划过的轨迹上,那股平缓的水流仿佛被无形的利刃瞬间“切”开了一道口子,产生了一股微小却关键的横向推力。

    这股推力作用在竹筏左侧,配合着脚下步伐的微妙调整,硬生生让疾冲的竹筏在千钧一发之际,产生了一丝偏转。

    就是这一丝偏转,让竹筏擦着“龙吸口”那令人心悸的黑色边缘,险险滑过!

    漩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筏尾,年轮绳索依旧稳定。

    竹筏如同醉酒般剧烈摇摆着冲出了漩涡的影响范围,速度更快地扑向下一个浪头。

    整个过程,白未晞没有说一句话。她的操控毫无寻常舟子那种奋力划桨、呼喝配合的痕迹,更像是一个冷静的弈者,在湍急的棋局中落下最简洁致命的棋子。

    每一次落脚,每一次看似随意的身体重心偏移,甚至每一个手势,都精准地施加在最关键的受力点上,以非人的力量和对水流匪夷所思的感知与预判,强行驾驭着这简陋的竹筏,在湍急奔流缝隙中辗转腾挪。

    她不是在“划”船,而是在用双脚“读”水流,然后“书写”出一条路。

    乘雾老道目瞪口呆地看着白未晞那在惊涛骇浪中稳如岳峙、却又每每于不可能处创造出微小生机的身影,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女娃娃……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小狐狸从她衣领里偷偷探出半个脑袋,恰好看见白未晞侧脸的线条和那双映着狂暴水光、却依旧深静无波的黑眸,不知为何,心头那点恐惧,竟也奇异地淡去了些许。

    竹筏,就在这沉默而惊心动魄的操控下,继续向着“鬼见愁”更深处,也是出口的方向,悍然冲去。

    就在老道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要被颠出来时,竹筏猛地冲出了最后一道挤压撕扯的狭窄水峡!

    前方豁然开朗,水流虽然依旧湍急,却不再有那种令人绝望的拧绞与对冲。

    江面变宽,两岸不再是逼仄的礁石,而是出现了平缓的滩涂和茂密的植被。

    竹筏的速度在宽阔江面上逐渐减缓,虽然依旧随着波浪起伏,却已没了方才那种随时可能粉身碎骨的暴烈。

    老道瘫坐在湿漉漉的竹筏上,大口喘着气,脸色由惨白慢慢恢复了些许人色,但手脚还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他回过头,望向身后那依旧白浪喧嚣、如同怒吼巨兽般的“鬼见愁”峡口,再看看脚下虽然湿透却完好无损的竹筏,不可置信道:

    “过……过来了?”

    小狐狸从白未晞衣领里彻底钻了出来,抖了抖浑身湿透的毛发,水珠四溅。

    它心有余悸地回望了一眼那险滩,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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