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覆了三日。

    小院内外皆被厚厚白雪包裹,檐角冰棱垂如利剑,映着天光泛出冷青。那只小白猫跃上屋顶,赤瞳初开,凝视远方。风过林梢,雪落无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晨光未破,寒气如针刺骨。展昭道早早起身,推开屋门时,积雪簌然滑落,压断了一截枯枝。他扫视庭院,见那白猫静伏屋脊,耳尖微动,似在倾听某种常人不可闻之声。他心头一紧,握紧手中扫帚,却不敢惊扰。这些日子,猫每有异动,必预兆非常。他默默将扫帚靠墙,转身回屋取来父亲留下的旧皮囊,内藏七枚铜铃,据说是当年斩妖时从玉猫颈下解下的残物,如今早已喑哑无音,唯在极寒之刻会微微震颤。

    此刻,一枚铜铃正轻轻跳动。

    展昭道屏息凝神,将皮囊置于案上,取出狼毫笔,在纸上缓缓写下:“有声无形,有影无踪,非梦非幻,入心即种。”这是他近日悟出的八字箴言,源自对井底心核、梦语鸦、梦丝诸事的反复推演。他不信神,却信“执念成形”??人心若聚于一处,哪怕虚妄,也能化为真实。而今,这股力量虽遭重创,却未根除,它换了皮相,改了路径,悄然潜行于人最柔软之处:希望、恐惧、依赖。

    正思忖间,柳眠推门而入,发梢沾雪,眉宇凝霜。她手中捧着一方冰匣,内封一片羽毛,羽根处泛着诡异的绿芒。“又一只梦语鸦死于开封西郊,”她声音低沉,“但它不是自然死亡,是被人用‘反愿符’强行剥离信念后崩解的。”

    “反愿符?”唐无咎从外疾步赶来,肩头尚披着夜巡的斗篷,“那是北冥禁术,以自身怀疑为引,逆向侵蚀信愿之力。施术者轻则疯癫,重则心窍自毁……谁敢用?”

    “一个乞丐。”柳眠闭目,“昨夜在城隍庙前自焚,临死前高喊:‘我不再信你!你不配!’火焰中飞出三十六只梦鸦,尽数化灰。百姓围观看热闹,称他疯了。可我知道,他是清醒的。”

    众人默然。程若水立于窗边,望着院中积雪,忽然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越是有人觉醒,那些幻象就越温柔?从前是金身降世,雷霆诛杀;如今是慈母低语,抚额赐安。它们不再恐吓,而是哄骗??因为它们知道,人最难抗拒的不是刀剑,是温情。”

    “所以这一次,”庞吉的声音从堂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已起身更衣,手扶守心刃缓步而出,“它们要造的不是一个令人畏惧的神,而是一个让人离不开的母亲。”

    “可为何选在这个时候?”蓝继宗拄杖而立,目光如炬,“北冥残脉败退不过数月,元气未复,怎能在民间布下如此深的根?除非……他们早就在等这一天。”

    庞吉望向柳眠:“你师临终所托的《正卷》里,是否提过‘信愿轮回’?”

    柳眠点头:“有。书中说,信愿之力不灭,只会转移。当一代信仰崩塌,其残余不会消散,而是沉入民魂深处,等待新的容器。若无人引导,它便会自行择主??往往是最能抚慰人心的那个形象。”

    “所以‘慈母元君’不是他们创造的,”庞吉缓缓坐下,“是百姓自己想出来的。他们怕了,乱了,失去了方向,于是心中自发呼唤一个能抱他们入睡的存在。而那股残存的意志,只是顺势而入,披上了这件外衣。”

    堂内寂静如渊。炉火噼啪,映得人脸明暗不定。

    “那我们怎么办?”唐无咎问,“难道放任不管?等它越长越大?”

    “不。”庞吉摇头,“我们要给它一个对手??另一个故事。”

    “故事?”展昭道不解。

    “人活一世,靠的不只是饭食,更是故事。”庞吉目光深远,“我们为何敬英雄?因我们听过他的苦难。我们为何信父母?因我们记得他们的背影。信愿之力,本质是共情的积累。既然他们用温柔编织牢笼,那我们就用真实拆解它。”

    三日后,开封街头出现一群游方说书人,衣着朴素,面带倦色,讲的不是神仙降世,而是一段段凡人往事:

    一位母亲为救病儿夜行百里求医,途中摔断腿仍爬行不止;

    一名老匠人守着即将失传的手艺,每日敲打至深夜,只为不让祖业断绝;

    还有一个少年,在饥荒年岁偷粮被抓,跪地痛哭:“我不是想活,我是想让我娘活着。”

    每一则故事结尾,说书人都会轻声问:“这样的人,算不算神?”

    起初无人在意,但渐渐地,有人开始驻足,有人落泪,有人回家后对着妻儿沉默良久。更有人发现,夜里再做梦时,梦中的“慈母元君”不再赐福,而是坐在床边,低声说:“孩子,我也曾是个凡人,也曾跌倒哭泣。你要走的路,我不能替你走,但我可以陪你走一段。”

    一个月后,西北边陲传来消息:自称“归一教”的信徒纷纷解散,有人烧毁经文,有人跪在父母坟前磕头认错。更有甚者,自发组织“护幼队”,日夜巡逻村落,防止孩童被蛊惑入梦。

    柳眠夜观星象,见紫微垣微光渐隐,北斗归位。她松了口气,却仍不敢大意。那一夜,她召唐无咎至井边,取雪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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