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让我们将目光从战场与宫廷转向思想界的星空,聚焦于两汉之际一位孤独而勇敢的斗士——

    桓谭。

    他并非权倾朝野的将相,也非着书立说的经学大师,但他以其超凡的远见、犀利的批判和敢于对抗皇权的无畏勇气。

    在谶纬神学弥漫的狂潮中,擎起了一面理性的旗帜,成为中国古代思想史上一位里程碑式的人物。

    桓谭,字君山,沛国相(今安徽淮北)人。

    他活跃于西汉末年至东汉初年,历仕汉成帝、哀帝、平帝、王莽新朝及东汉光武帝四朝,是一位真正的“四朝元老”。

    他的父亲是西汉成帝时的太乐令,掌管宫廷音乐,这使得桓谭自幼受到良好教育,博学多通,遍习五经,但又不拘泥于章句之学。

    他精通音律,善于弹琴,文笔汪洋恣肆,与当时的大学者刘歆、扬雄等交好。

    然而,与那些皓首穷经的儒生不同,桓谭的学术兴趣和思想路径显得十分“非主流”。

    他“尤好古学”,对数术、天文、律历等实用学问有深入研究,更倾向于从实际经验和逻辑推理中寻求真知,而非盲目信奉经典和权威。

    这种注重实证和理性的思维特质,为他日后与泛滥成灾的谶纬神学进行殊死搏斗,埋下了伏笔。

    西汉末年,社会危机深重,谶纬迷信开始大行其道。

    谶,是假托神灵启示的预言;纬,是假托孔子之名解释儒家经典的着作。

    两者合流,形成一股将儒家经学神秘化、宗教化的思潮。

    王莽篡汉时,便充分利用了“符命”(谶纬的一种)为自己制造舆论,诸如“告安汉公莽为皇帝”之类的符命层出不穷。

    在这个“符命”满天飞的时代,桓谭保持了难得的清醒和冷静。

    他虽在王莽新朝担任掌乐大夫的官职,但“性嗜倡乐,简易不修威仪”,对王莽集团利用谶纬篡权的行为打心底里鄙视。

    史载他当时 “独自守,默然无言” ,既不附和,也不激烈反对,而是以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静观时变。

    这种沉默,并非怯懦,而是一种对荒谬现实的无声抗议,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他已经在积累力量,准备在适当的时机发出雷霆一击。

    公元25年,刘秀建立东汉,是为光武帝。

    历经战乱,百废待兴,人们期望新朝能有新气象。

    然而,光武帝刘秀在夺取天下的过程中,也曾利用“赤伏符”(“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的谶语)来证明自己即位是“天命所归”。

    因此,他即位后,对谶纬的迷信变本加厉,甚至到了“宣布图谶于天下”,将其奉为官方意识形态的地步。

    一时间,朝野上下,言必称谶纬。

    儒生们为了迎合上意,纷纷钻研此道,以图进身之阶。

    就在这一片乌烟瘴气之中,桓谭站了出来,发出了那个时代最不和谐、却也最振聋发聩的声音。

    他屡次上书光武帝,尖锐地指出谶纬的荒谬。

    他认为:

    1. 谶纬非儒家正统:“谶之非经。”

    他严格区分儒家经典与后世附会的谶纬,指出谶纬是“巧慧小才”之人编造的,绝非孔子之言,与《五经》大义相悖。

    2. 批判其荒诞无稽:他直言不讳地揭露谶纬预言大多荒诞不经,是“奇怪虚诞之事”,不能作为治理国家的依据。

    3. 主张治国应“王霸之道杂之”:他劝谏光武帝应效法圣王,“屏群小之曲说,述五经之正义”。

    理应以儒家经典的正道为根本,同时参以法家的刑名之术,赏罚分明,才能治理好国家。

    这实际上是希望光武帝回到西汉宣帝“霸王道杂之”的务实路线上来。

    桓谭的谏言,如同利剑,直指光武帝意识形态统治的核心。

    起初,光武帝因其名望,尚且还能容忍。

    但桓谭的执着,最终触发了那根最危险的神经。

    决定性的冲突,发生在那次着名的御前会议上。

    光武帝下诏,准备根据谶纬来决策,确定灵台(国家天文台)的地址。

    他问桓谭:“吾欲以谶决之,何如?”(我想用谶书来决定,怎么样?)

    这是一个陷阱,也是一个站队的机会。

    满朝文武都屏息静气。

    然而,桓谭的回答,却让整个朝堂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他“默然良久”,然后坚定地说:“臣不读谶。”(我从不读谶书。)

    光武帝问其原因。

    桓谭再次“极言谶之非经”(激烈地陈述谶书不合经典)。

    这公然、直接的顶撞,彻底激怒了光武帝。

    刘秀咆哮道:“桓谭非圣无法,将下斩之!”(桓谭诽谤圣人,无法无天,推出去斩了!)

    霎时间,朝堂之上,杀气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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