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祥道心里怦怦直跳，他看着面前云淡风轻的房俊，感慨道：“太尉敢为天下先，下官钦佩不已，但太尉可曾想过如此改革所能遭受之抵触？必将天下震荡啊！”
换言之，这就是在作死。
……
“礼不下...
雪落无声，檐角冰棱垂挂如剑，玄清观内香烟袅袅，炉火微红。三人围坐案前，茶气氤氲，暖意融融，然殿中气氛却似被窗外风雪浸透，沉甸甸压在心头。
刘祥道捧杯轻啜，目光在房俊与晋阳公主之间缓缓流转。他素来精明老练，深知此番会面绝非寻常叙话。房俊邀他至此，不仅为密谈立场，更是以晋阳公主之在场，昭示彼此信任已达极深之境??若传于外廷，无异于公然宣告：御史台已入东宫一脉。
“司法独立……”刘祥道缓缓放下茶盏，声音低而稳，“太尉所言，实乃动摇国本之举。”
房俊不以为忤，反而含笑点头：“正因动摇国本，方显其重。亚相可曾想过，为何自秦汉以来，律法虽立，却屡遭践踏？非律不严，非刑不重，而在权凌于法上。天子一怒，则法度崩摧；宰相专权，则律令虚设。今日之大唐，若欲长治久安，非改此弊不可。”
“可陛下……”刘祥道欲言又止。
“陛下仁厚。”房俊截口道，“然仁厚之人，最易为权谋所趁。许敬宗弹劾刘洎，表面是忠孝之争，实则是借‘维护先帝神威’之名，行倾轧政敌之实。今日可用此理废相，明日便可以此诛臣。一旦开启此例，后患无穷。”
刘祥道默然。他身为御史大夫，执掌风宪，岂不知朝堂之上多少“依法办事”不过是披着律条外衣的政治清算？许敬宗此举，看似光明正大，实则阴狠毒辣，一旦得逞，今后但凡不合其意者，皆可扣以“蔑视先帝”“动摇国本”之罪，人人自危。
“所以，”房俊目光炯炯，“必须将律法置于皇权之外，至少，在某些根本制度上，使之不可轻易更易。商税如此，监察亦如此。”
“监察？”刘祥道眼神微动。
“正是。”房俊正色道，“御史台改制为‘监察院’，非仅为扩权，更为固权。若监察之权出自皇帝一时之信重，则今日你我可掌风云，明日便可能沦为阶下囚。唯有将其写入《大唐律》，定为常制，使监察官之任免、职权、程序皆有法可依，不受君主观感左右，方可真正独立行事。”
刘祥道心头一震。
这不仅是改革，简直是**重构权力秩序**。
自古以来，监察官皆为帝王耳目，替天子察百官、肃纲纪。其威来自皇恩，其势源于宠信。一旦失宠，立刻墙倒众人推。而房俊所图，却是让监察脱离皇权附庸之地位，成为与行政、军事并列的第三极权力中枢。
“若真能如此……”刘祥道声音微颤，“则监察官不再仰人鼻息，而是依法履职。纵使天子欲干预，亦需顾忌天下清议、朝野舆论，乃至史笔如刀。”
“不错。”房俊颔首，“史官记之，百姓传之，万民评之。当一国之治不止系于庙堂之上，而牵于四海之内，皇权自然有所收敛。此非悖逆，而是保全??保全天家声望，保全社稷稳定。”
晋阳公主一直未语，此时轻轻抬手，又为二人续了一杯热茶。她动作娴雅，神情恬淡，仿佛只是个侍奉茶水的寻常女子，然那一双明眸深处，却藏着不容忽视的清明与决断。
刘祥道忽然明白??这位金枝玉叶，并非仅是房俊情感上的牵绊，更是这场政治变革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她是太宗嫡女，当今陛下的亲妹，身份尊贵无比；她又未嫁，不受夫族牵制，可自由行走于宫廷内外；更重要的是，她在民间素有贤名，清修寡欲，慈悲仁爱，极具公信力。
她在此处，便是象征：这场改革，并非权臣夺柄，而是宗室共谋、上下同心之善政。
“太尉之意，下官已明。”刘祥道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监察院若成，则御史大夫不再是天子家奴，而是国家柱石。自此之后，无论何人执政，监察之权皆不得擅夺，除非修改《大唐律》??而修律，需三省合议、皇帝诏准、公告天下，非一人一念可决。”
“正是。”房俊微笑，“届时，纵使陛下欲易储，亦不能绕过法度。若有违法之举，监察院可依法纠劾，不论其人为谁。”
刘祥道心中轰然。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眼下易储之争，表面看是皇嗣之争，实则是未来治国路线之争。李承乾若成，则许敬宗等旧派掌权，新政尽废，一切回归“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旧轨；而若太子稳固，则房俊一党推行新制，逐步削弱皇权专断，建立制度化治理。
而监察院，正是这一转型的关键支点。
它将成为一把悬于所有人头顶的利剑??不分贵贱，不论亲疏，唯法是从。
“风险极大。”刘祥道低声道，“一旦失败，你我皆难逃满门抄斩之祸。”
“可若成功呢？”房俊反问，“则你我之名，将与萧何、张释之、狄山并列，载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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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言之，这就是在作死。
……
“礼不下...
雪落无声，檐角冰棱垂挂如剑，玄清观内香烟袅袅，炉火微红。三人围坐案前，茶气氤氲，暖意融融，然殿中气氛却似被窗外风雪浸透，沉甸甸压在心头。
刘祥道捧杯轻啜，目光在房俊与晋阳公主之间缓缓流转。他素来精明老练，深知此番会面绝非寻常叙话。房俊邀他至此，不仅为密谈立场，更是以晋阳公主之在场，昭示彼此信任已达极深之境??若传于外廷，无异于公然宣告：御史台已入东宫一脉。
“司法独立……”刘祥道缓缓放下茶盏，声音低而稳，“太尉所言，实乃动摇国本之举。”
房俊不以为忤，反而含笑点头：“正因动摇国本，方显其重。亚相可曾想过，为何自秦汉以来，律法虽立，却屡遭践踏？非律不严，非刑不重，而在权凌于法上。天子一怒，则法度崩摧；宰相专权，则律令虚设。今日之大唐，若欲长治久安，非改此弊不可。”
“可陛下……”刘祥道欲言又止。
“陛下仁厚。”房俊截口道，“然仁厚之人，最易为权谋所趁。许敬宗弹劾刘洎，表面是忠孝之争，实则是借‘维护先帝神威’之名，行倾轧政敌之实。今日可用此理废相，明日便可以此诛臣。一旦开启此例，后患无穷。”
刘祥道默然。他身为御史大夫，执掌风宪，岂不知朝堂之上多少“依法办事”不过是披着律条外衣的政治清算？许敬宗此举，看似光明正大，实则阴狠毒辣，一旦得逞，今后但凡不合其意者，皆可扣以“蔑视先帝”“动摇国本”之罪，人人自危。
“所以，”房俊目光炯炯，“必须将律法置于皇权之外，至少，在某些根本制度上，使之不可轻易更易。商税如此，监察亦如此。”
“监察？”刘祥道眼神微动。
“正是。”房俊正色道，“御史台改制为‘监察院’，非仅为扩权，更为固权。若监察之权出自皇帝一时之信重，则今日你我可掌风云，明日便可能沦为阶下囚。唯有将其写入《大唐律》，定为常制，使监察官之任免、职权、程序皆有法可依，不受君主观感左右，方可真正独立行事。”
刘祥道心头一震。
这不仅是改革，简直是**重构权力秩序**。
自古以来，监察官皆为帝王耳目，替天子察百官、肃纲纪。其威来自皇恩，其势源于宠信。一旦失宠，立刻墙倒众人推。而房俊所图，却是让监察脱离皇权附庸之地位，成为与行政、军事并列的第三极权力中枢。
“若真能如此……”刘祥道声音微颤，“则监察官不再仰人鼻息，而是依法履职。纵使天子欲干预，亦需顾忌天下清议、朝野舆论，乃至史笔如刀。”
“不错。”房俊颔首，“史官记之，百姓传之，万民评之。当一国之治不止系于庙堂之上，而牵于四海之内，皇权自然有所收敛。此非悖逆，而是保全??保全天家声望，保全社稷稳定。”
晋阳公主一直未语，此时轻轻抬手，又为二人续了一杯热茶。她动作娴雅，神情恬淡，仿佛只是个侍奉茶水的寻常女子，然那一双明眸深处，却藏着不容忽视的清明与决断。
刘祥道忽然明白??这位金枝玉叶，并非仅是房俊情感上的牵绊，更是这场政治变革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她是太宗嫡女，当今陛下的亲妹，身份尊贵无比；她又未嫁，不受夫族牵制，可自由行走于宫廷内外；更重要的是，她在民间素有贤名，清修寡欲，慈悲仁爱，极具公信力。
她在此处，便是象征：这场改革，并非权臣夺柄，而是宗室共谋、上下同心之善政。
“太尉之意，下官已明。”刘祥道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监察院若成，则御史大夫不再是天子家奴，而是国家柱石。自此之后，无论何人执政，监察之权皆不得擅夺，除非修改《大唐律》??而修律，需三省合议、皇帝诏准、公告天下，非一人一念可决。”
“正是。”房俊微笑，“届时，纵使陛下欲易储，亦不能绕过法度。若有违法之举，监察院可依法纠劾，不论其人为谁。”
刘祥道心中轰然。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眼下易储之争，表面看是皇嗣之争，实则是未来治国路线之争。李承乾若成，则许敬宗等旧派掌权，新政尽废，一切回归“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旧轨；而若太子稳固，则房俊一党推行新制，逐步削弱皇权专断，建立制度化治理。
而监察院，正是这一转型的关键支点。
它将成为一把悬于所有人头顶的利剑??不分贵贱，不论亲疏，唯法是从。
“风险极大。”刘祥道低声道，“一旦失败，你我皆难逃满门抄斩之祸。”
“可若成功呢？”房俊反问，“则你我之名，将与萧何、张释之、狄山并列，载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