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右相府邸。

    一间隐秘的连心腹管家都需得到明确指令才能靠近的内厅。

    此处与外间的富丽堂皇截然不同,陈设简朴甚至略显冷硬。

    墙上悬挂着几张边疆舆图。

    角落立着兵器架,架上并非装饰用的仪刀,而是几柄真正饮过血的战刀和硬弓。

    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与文臣府邸格格不入,属于军营的肃杀与铁血气息。

    厅内只设一桌,菜肴也非珍馐,多是实在的肉食与烈酒。

    胡惟庸今夜未着丞相冠服,只穿了一身深紫色的窄袖常服,端坐主位。

    围坐在桌旁的,是五名身着常服却难掩彪悍之气的军中将领。

    他们年龄在三十到五十之间不等,有的脸上带着伤疤,有的眼神锐利如鹰,虽然此刻姿态恭敬,但那股久经沙场,掌控兵权的煞气,依旧隐隐散发出来。

    这五人,并非李善长名单上那些或与淮西有旧,或对现状不满的“潜在力量”。

    他们是胡惟庸这些时日以来,通过种种手段,或施恩提拔,或利益捆绑,或捏住把柄,从军中不同派系,不同卫所中,精心挑选,逐步笼络到身边的私兵将领。

    他们官职未必最高,但或掌握精锐营头,或驻守要害关隘。

    更重要的是,他们对胡惟庸个人的忠诚,远超过对朝廷,甚至对淮西集团整体的认同!

    在胡惟庸看来,这些才是真正可靠,可以直接动用的刀。

    酒过三巡,气氛在胡惟庸刻意营造下,已从最初的拘谨变得热络不少。

    将领们几碗烈酒下肚,脸色泛红,话也多了起来,言语间对胡惟庸的奉承与表忠,毫不掩饰。

    胡惟庸面带微笑,耐心听着,时不时举杯相邀,显得礼贤下士。

    待众人酒意渐酣,他才轻轻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环视一圈,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诸位将军,皆是国之干城,陛下与咱倚重之将才。”

    “如今陛下巡幸在外,朝中事务繁杂,北疆虽暂安,然新都营造,迁都在即,万般事宜,关乎国本,丝毫马虎不得。”

    他先定了基调,将话题引向国事。

    一名面黑微须,名叫赵通的参将立刻接口,声音洪亮:“相爷说的是!”

    “迁都北平,乃陛下定下的百年大计,末将等虽在军中,亦知此事重大!”

    “若有驱策,但凭相爷吩咐!”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胡惟庸满意地点点头,话锋却是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忧虑:“正因事关重大,本相这心里,才总是不踏实啊。”

    “新都营造,工程浩大,人员复杂。”

    “左相叶凡,奉旨总揽其事,年轻有为,自是好的。”

    “然其毕竟出身文臣,于军务防务,难免有所疏漏。”

    “咱听闻,其为护卫新都,已从各处调遣了不少兵将前往北平布防……”

    他顿了顿,观察着几名将领的神色,见他们都露出倾听和若有所思的表情,才继续道:“调兵遣将,本是应有之义。”

    “然北平初建,鱼龙混杂,那些调去的将领兵士,是否皆堪重任?其布防是否周密无虞?其间是否会有小人趁机作乱,或疏于职守?”

    “这些,都需有人替朝廷,替陛下,多留一份心啊。”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仿佛纯粹是出于对国事的担忧。

    但在座的都不是傻子,立刻品出了弦外之音。

    胡相不放心叶凡在新都的军事布置,甚至可能怀疑叶凡在其中做了手脚。

    另一名眼神阴鸷,名叫孙彪的游击将军试探着问道:“相爷的意思是——?”

    胡惟庸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目光扫过众人:“咱思来想去,觉得光靠叶凡那边报上来的文书,终究是隔了一层。”

    “北平乃未来国都,其防务安危,绝不能只系于一人之手,更不能有丝毫含糊。”

    “因此,咱想请诸位将军,帮朝廷一个忙。”

    他刻意用了“帮朝廷”这个说法。

    “请相爷明示!末将等万死不辞!”

    几人齐声道。

    胡惟庸缓缓道:“本相会以加强新都协防,熟悉北边军务为由,将诸位将军,以及你们麾下一些绝对可靠的儿郎,分批分次,也调往北平,编入新都卫戍或相关营伍。”

    他看到几名将领眼中闪过亮光!

    调往新都,意味着可能获得更重要的位置,更大的权柄,这对武将而言是极具吸引力的。

    “不过,”

    胡惟庸语气加重,“你们此去,明面上的职责是协防,是熟悉情况。”

    “但暗地里,本相需要你们做两件事。”

    他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给本相仔细摸清新都那边,尤其是叶凡安插过去的那些将领,那些兵力的底细!”

    “他们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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