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褪去时,带走的不是安宁,而是一具被遗弃的躯壳。

    陈维感觉自己在向下沉,从虚无的战场,沉进冰冷的泥沼。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重压,从四面八方挤过来,压着他的骨头,碾着他的内脏,把他往更深、更黑的地方拖拽。

    他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没有手脚。不,他有,但它们像灌满了铅,像埋在冻土里的树根,纹丝不动。他是一团困在朽木里的意识,眼睁睁看着黑暗把自己吞没。

    然后,疼痛来了。

    不是战场上那种被刀剑劈开的锐痛,而是从骨髓深处渗出来的、钝重的、密密麻麻的碎痛。每一根骨头都像被敲裂了缝,每一次心跳都扯着千疮百孔的肌肉,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刮擦着火烧火燎的喉咙。这不是超凡力量的反噬,这是最原始的血肉之躯在发出濒临散架的**。

    他回来了。回到了这具在圣殿冰冷地面不知躺了多久的、几乎被遗忘的身体里。

    眼前是旋转的色块,混杂着第九回响空洞永恒的、悲伤的暗影。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只有自己喉咙里嗬嗬的、像破风箱抽气的声音。

    他试着动一根手指——没有反应,只有神经末梢传来更尖锐的抗议。

    绝望吗?不,是一种更麻木的东西。情感模块在灵体消散前被强行锻入的那些滚烫的东西——巴顿锤下飞溅的火星,维克多镜片后深沉的注视,索恩转身时疤痕脸上的决绝,塔格沉默如山的背影,艾琳最后那声破碎的呼喊——此刻都沉在意识深处,像烧红的铁块,烫得他灵魂发颤,却无法给这具冰冷的躯壳带来一丝暖意。

    他曾俯瞰时间,淡漠悲欢。

    此刻,他是时间长河底一粒动弹不得的沙,被名为“伤痛”的淤泥死死裹住。

    就在意识又要滑向那片冰冷黑暗时——

    一点灼烫,忽然烙在了心口。

    不是内伤的火烧火燎,而是来自皮肤之外,来自紧紧贴着他胸膛的那个东西——家传古玉。

    那玉在发烫,像一块攥在掌心里焐了太久的暖石,突然变成了烧红的炭。温润剔透的玉质下,那些山川脉络的虚影以前所未有的亮度流动起来,银白色的光几乎要透玉而出!更令他心神剧震的是,那光不再是内敛的,而是像有了方向,有了渴望,拧成一股灼热的、无形的牵引,死死地拽着他的意识,拽着他胸口那小块皮肉,朝着圣殿侧后方——一片他之前从未在意过的、格外沉黯死寂的规则角落——拼命地拉扯!

    去那里!那里有东西!重要的东西!和“钥匙”有关!和一切被掩埋的真相有关!

    古玉从未如此“激动”过。这异动,必然与灵体最后的经历、与那声第九回响空洞深处的叹息、与那“初始观测之间”里某种存在,产生了看不见的共鸣。

    陈维想动。必须动!那牵引如此强烈,如此明确,像黑暗中唯一的缆绳。

    但身体是背叛的囚笼。他用尽全部意志,试图命令手臂抬起,换来的只是指尖几不可察的、痉挛般的抽搐,和随之而来几乎淹没意识的剧痛浪潮。

    动不了。真的动不了。

    就这样躺着,听着自己微弱的心跳,感觉生命力随着每一次疼痛的脉搏缓缓流失,直到被圣殿永恒的寂静同化,变成又一缕无人知晓的尘埃?

    不。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意识深处响起,不是他自己的,又或者,是剥去所有浮华情绪后,最核心的那个“陈维”。

    灵体可以散。光可以灭。为了同伴,为了那一线生机,牺牲是值得的。

    但这具身体,这条从绝境里挣回来的命,不能烂在这里。

    艾琳还在未知的黑暗中前行。塔格在搏杀。巴顿在铁砧上煎熬。索恩在生死线上飘摇。维克多下落不明。

    还有这滚烫的古玉,这嘶哑的呼唤,这背后可能交织的所有谜团与阴谋……

    他必须站起来!哪怕只是爬过去!

    可是,凭什么?

    力量枯竭得像暴晒过的河床。身体脆弱得像一碰就碎的琉璃。连最简单的“让时间慢一点”都做不到。

    就在这绝望的僵持中,一点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感悟”,如同深水中的气泡,从他混乱的意识深处浮起——那是灵体消散前,最后一次疯狂“锻造”自身结局时,指尖无意中擦过的、属于“岁月祭司”路径更高处的、冰冷而坚硬的法则轮廓。

    既定之果。

    晋升时获得的模糊知识此刻变得清晰:付出代价,让一个理应发生的“结果”,提前来到眼前。这不是创造奇迹,这是与冰冷的因果之网进行一场残酷的交易。你押上自己拥有的珍贵之物,它便把你未来某个时刻可能得到的“果”,强行拉到当下。

    比如,让“这具重伤的身体暂时动起来”这个“果”,现在就发生。代价是什么?可能是所剩无几的寿命,可能是灵魂永久的残缺,可能是承受某种无法言说的、规则层面的反噬。

    但,他有的选吗?

    陈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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