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下的人,出身好,根骨正,从小被教着怎么站、怎么说、怎么走路。少年时便被安排在最笔直的轨道上,连未来都被规划得体面而明亮。

    谁能想到,一朝潮落,顾朝暄已经不配跟他们站在一起。

    韩述说,在去年春节前,陆峥和秦湛予都去了“国防与领导力培训”。

    顾朝暄听了笑笑,不意外,这是属于每个**计划中的一环。

    说不清的感觉,祝他们前程似锦之余,也希望自己越来越好。

    他本来也在名单里,却因为要陪女朋友出国交流,放弃了机会。

    韩述说这话时,神情轻松。

    他从不会自我牺牲,只是无论走哪条路,他都会混得很好,高人一等。

    傍晚他们一起吃了个饭,他把女朋友介绍过来,是个清瘦干净的姑娘,眼神明亮。

    席间年轻人互相调笑,气氛松快。

    各自道别时,三人都说了句“保重”。

    ……

    第二天清晨,律所的接待电话响了。

    前台转来案卷:菜市场持刀伤人致死案。被告周素芬,四十六岁,守寡,育有一女十五岁,摆摊卖菜;被害者为城管队协管员,三十二岁。

    案情简述:整治行动中双方发生冲突,被告持菜刀挥砍,致对方颈部深切口失血性休克死亡。

    检方拟以故意杀人罪(情节恶劣)起诉,量刑建议趋重。

    家属请不起律师,法律援助指派到了她所在的所。

    卷宗发到她手里时,窗外正落着细雨,纸页边缘沾了潮。

    她看完一遍,又从头翻起。

    她去案发的市场。

    这是杭州常见的老式菜市,低檐,水迹,塑料盆里青菜带着泥。

    老板们见外人来,神色谨慎。

    她没有急着问案子,只在摊位边买了两把葱,把零钱塞进收银盒,才慢慢打听。

    有人说,周素芬在这里卖了六年菜。

    丈夫早走,女儿念书,摊位是借来的,执照办不下来,常被撵。

    她去了周家的出租屋。

    单间,墙皮起壳,窗台摆着牙刷和学生课本。十五岁的姑娘在角落里给她鞠了个躬,声音很小:“姐姐好。”

    顾朝暄点头,问她那天在不在。

    姑娘摇头,眼睛红了一圈:“我在学校。”

    桌上有一个电子秤,秤盘边缘缺了一角。她伸手摸了一下,锋口很利。

    “这是之前被踢坏的吗?”

    姑娘点头:“上个月的。她那天一直在说‘秤贵,买不起’。”

    回到所里,她把卷宗摊开。

    第一件事,是把“故意”拆开。

    笔录里写:执法方查处占道经营,被告拒不配合,言语激烈,情绪失控,持刀捅刺。

    她对“拒不配合”四个字停了很久。

    拒不配合是什么?是过度执法中的情绪反应,还是构成暴力抗法的前奏?

    她调取了附近商户的店内监控。画面抖,角度偏,可足够看清动作:

    三名协管围住摊位,翻筐、踢秤,周素芬伸手去抢秤,脚下打滑,手肘磕在边角,整个人跪了一下。

    有人上前扯她胳膊,她反手一挡,另一只手去抓案板边的菜刀。

    是抓,是握住?画面太快,分不清。

    第二件事,是找到“刀”的来路与去向。

    案发刀具来源为摊位常备菜刀,非预备;被告挥刀的轨迹是横向扫击,并非直刺颈动脉的致命路线。

    这是法医鉴定里的一个小句子,被很多人忽略。

    她把这个句子抄在便签上,贴到案卷封皮。

    第三件事,是证明她当时的“人”。

    不是传说中的“暴力小贩”,而是一个被风险和不安长期啮咬的母亲。

    她联系精神科做了简易评估,医生在报告里写:“有长期慢性焦虑史,案发前一周因摊位被没收、生活来源受威胁,呈现显著急性应激,判断力与冲动控制能力短时下降。”

    她知道,这一句话能把“杀意”从冷冰降到人间体温。

    她去见公诉人。

    对方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检察官,眼镜后面是标准的职业眼神。

    “你这是往防卫过当方向去?”对方问。

    “我在往‘非预谋,事发突然,主观恶性小’去。”

    “伤口在颈部。”

    “横向扫击,不是直刺。她甚至不知道那里是要害。”

    “但她拿的是刀。”

    “她也拿过葱。”她说。

    对方盯了她两秒,笑了一下:“你这个比喻,挺会讲故事。”

    “不是故事。”顾朝暄把监控里那几帧打印出来,递过去,“是事实的次序。她先被围堵,再被扯拽,秤被踢,手肘磕伤,然后才去抓刀。你要她怎么证明自己只想吓走人,而不是杀人?她没有漂亮的词汇,她只有一个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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