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重新拿起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几秒,最终删掉那几张照片。

    屏幕归于黑。

    ……

    工地的风把防尘网吹得猎猎作响,塔吊缓慢旋臂,钢索在阳光里一寸寸下落。

    秦湛予带着安全帽,站在基坑边核对模板编号。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两下。

    他没当场接,抬手示意技术员继续丈量,转身进了临时集装箱办公室,关上门才按下接听。

    “秦先生,”电话那头压着嗓音,“陆主任昨天夜里也来了江渚。”

    “知道了。”他对电话里的人这么说,语调平稳,连一丝起伏都没有。

    可电话一挂,静默就似潮水一样淹上来。

    他不是愚蠢的人。

    相反,他从小在权势与秩序的阴影里长大,骨子里那点警觉,是刻在血里的。

    两周前,他出现在返京汇报的名单上时,他就已察觉出调令背后的不对劲。

    那种“临时抽调”太刻意了。理由完美,时机却巧得离谱。

    而现在,陆峥亲自下到江渚,这一切显然有了答案。

    秦湛予闷着一口气,靠在那张金属桌边。

    风从门缝灌进来,带着泥土味与铁锈味,吹得烟灰簌簌落下。

    他点了烟。

    火光映在他指尖,短暂一闪,又被风吹灭。

    他重新点第二次,这次没急着吸,只是静静盯着那团小小的火,直到它燃到指节。

    看来,陆峥已经知道她在江渚了。

    不,不。

    也许从她出狱那天开始,他就知道。

    秦湛予咬着烟,目光一点点沉下去。

    他早该想到的。

    像陆峥那样的人,消息从不会滞后。

    她走哪一步、见谁、落脚在哪个城市,所有信息不过是几份文件、几通电话的事。

    他不可能不知道。

    更何况,他跟她曾经还那么要好。

    而那个笨丫头,恐怕压根不知道,这半年她的起居饮食、几点亮灯、几时关门,都是在别人的眼皮底下活着。

    想到这儿,他的后槽牙不自觉地咬紧了一下,烟在指间烧得更快。

    工地那头忽然一阵喧哗,几声急促的喊叫从塔吊下传来——

    “松了!脚手架松了——快让人下去!”

    秦湛予下意识抬头,脚步在那一瞬几乎是凭本能地往前迈。

    那是人的条件反射,不经思考。

    他掐灭烟,几步跨过碎石地,正要让人撤离,就看到上头一名年轻工人被悬吊的钢管刮到,整个人失了重心。

    “抓紧!”

    有人在喊,可钢索已经发出金属的尖锐摩擦声。

    下一秒,秦湛予冲了上去。

    他伸手去拉那人,肩膀被坠落的铁块擦中,整个人被震得往后一倒。

    尘土猛地扬起。

    他一手撑地,稳住身形,半边衬衫被血染透。

    “先看他。”

    嗓音低哑,带着冷意。

    医护人员被紧急叫来,现场乱成一片。

    他被人硬拽进车里,整条胳膊发麻,血顺着袖口往下渗。

    风从破开的车窗吹进来,吹得他额角的冷汗一滴滴往下落。

    他低头,看着那块伤口,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不是因为疼。

    而是那种迟到的自觉,他竟会这样失神。

    ……

    江渚市第二人民医院。

    急救室的门刚关上,他就被主治医生按在椅子上。

    “没伤到骨头,撕裂伤而已,但得缝几针。”

    秦湛予“嗯”了一声。

    白大褂皱了皱眉:“别动。”

    他不耐烦地偏开头,望向窗外。

    天色灰白,风吹得窗帘一鼓一鼓。

    脑子里空白了一瞬,又慢慢被一种压抑的情绪填满。

    烦,闷,乱。

    他在心底低声骂了一句。

    本不该那样失控的。

    医生走后,病房里只剩他一个人。

    监护仪的滴声极轻,输液管里气泡顺着针管一点点上升。

    他盯着那气泡看了半分钟,然后掏出手机。

    屏幕一亮,是那串号码。

    他看了几秒,嘴角带着一点弧度。

    电话那端响了两声。

    “喂?”

    她应该在外面,他听到了街上的风声、汽车鸣笛,还有人声断断续续。

    他靠在床头,问她:“在干什么?”

    “在逛街。”

    “顾朝暄——”他欲言又止。

    语调不对,她追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顿了顿,又轻轻吐出一句,“我在医院。”

    那一刻,空气被什么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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