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走到太师椅前坐下,端起茶杯,却没喝。
他在想。
想陈越那小子——从冰棍到牙刷,从慈宁宫到“神农堂”,每一次都像泥鳅,滑不溜手。
公开比试?
倒也不是不行。
赢了,能狠狠踩陈越一脚,顺便把“神农堂”的污名洗掉——毕竟能赢过“御用牙匠”的人,医术能差到哪去?
输了……
福王眼神冷了下来。
“你若再输。”他缓缓开口,“不用你提头,本王自会派人去取。”
墨炎浑身一颤。
“属下……明白。”
“好。”福王放下茶杯,“三日后,本王会让人放出风声——‘民间神医’墨炎,挑战‘御用牙匠’陈越,公开辨药。地点,就在前门大街搭台。规则你定,赌注……”
他顿了顿。
“就赌,输者自断右手,永不行医。”
墨炎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可他没犹豫,重重点头“是!”
福王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墨炎爬起来,躬身退出房间。
门关上后,福王才重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茶已凉了。
他皱眉,将杯子重重搁在桌上。
“陈越……”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像在念一道符咒,“本王倒要看看,这次你怎么接。”
窗外,老梅枝头最后几片枯叶被风吹落,打着旋儿飘下来。
落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
三日后,陈越值房。
陈越刚从太后宫里看牙回来,一进院子,就看见修安等在值房门口。
脸色不太好看。
“大人。”修安凑过来,压低声音,“外头……传开了。”
“什么传开了?”
“说‘药王’墨炎要跟您公开比试辨药,两日后在前门大街搭台,输者自断右手,永不行医。”修安语速很快,“现在满京城都在议论,茶楼酒肆都在说这事儿。”
陈越脚步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往前走。
“哦。”
就一个字。
修安愣了“大人,您……您不着急?”
“急什么。”陈越推开值房门,走进去,在椅子里坐下,“人家搭台唱戏,咱们去看热闹——多好。”
“可赌注是右手啊!”修安跟进来,关上门,“那药王墨炎浸淫药道几十年,辨药功夫肯定不浅。您虽然医术高明,可毕竟……”
“毕竟我是牙医出身?”陈越接过话头,笑了笑,“牙医怎么了?牙医就不是医了?”
修安被噎住。
陈越倒了杯茶,慢慢喝着。
茶是温的,刚好入口。
“他选辨药,是觉得我根基浅。”陈越放下杯子,看向窗外,“可他忘了,我是从哪儿来的。”
修安没听懂“大人是说……”
“我是说。”陈越转过头,看着他,眼里有种奇怪的光,“这世上有些本事,不是靠年头堆出来的。”
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厚厚的《本草纲目》。
书页泛黄,边角磨损。
他翻开,里头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有些是前主人写的,有些是他自己添的。
“去帮我办件事。”陈越说,“把京城里能买到的所有药材——无论贵贱,无论常用罕见——每样买一钱回来。记住,要散的,不要成药。”
修安睁大眼“所有?那得……那得上千种!”
“那就买上千种。”陈越合上书,声音很平静,“两日后,我要让墨炎知道一件事——”
他顿了顿。
“有些东西,不是活得久,就一定能赢。”
窗外风起,吹得值房门板轻轻晃了晃。
吱呀,吱呀。
像在敲着什么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