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盏茶早已凉透,茶汤表面浮起一层浑浊的油膜。他没有喝,也没有让人换,只是盯着大堂门口那片漆黑的夜色,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扶手。

    这一战,六扇门虽然在最后关头逼退了草原杀手,但也付出了惨痛代价。更要命的是,那混乱之中,苏夜和赵月瑶失去了踪迹。

    整整三天。

    派出去的探子撒向了方圆几百里的山林,带回来的消息却只有零星的几处打斗痕迹和几具烧焦的尸体。

    “赵大人。”

    坐在左侧下首的姜川打破了沉默。他左臂吊在胸前,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透着失血过后的灰白。

    他用完好的右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干裂的嘴唇。

    “三天了。草原那边的探子回报,赫连图那老东西也没回草原,还在这一带游荡。这意味着什么,你我都清楚。”

    赵山河动作一顿,没接话,只是敲击扶手的频率慢了下来。

    “意味着他们也没抓到人。”

    姜川自问自答,声音有些沙哑。

    “但也意味着,公主殿下和苏捕头,还在被追杀。在深山老林里,面对那群嗅觉比狗还灵的蛮子,两个伤号能撑多久?”

    “你想说什么?”赵山河转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姜川身上。

    姜川放下茶杯,瓷杯磕在桌面上发出脆响。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强忍伤口的疼痛,语气却变得冷硬起来:

    “下官想说,我们该做两手准备了。”

    “什么两手准备?”赵山河皱起眉头,隐约猜到了什么。

    “若是能救回活人,自然皆大欢喜。但若是……”姜川顿了顿,眼神变得幽深。

    “若是公主不幸落入赫连图手中,赵大人,你可想过后果?”

    “草原人若是挟持公主,以此要挟陛下割地、赔款,甚至以此羞辱大夏国体,届时陛下该如何自处?”

    赵山河眯起眼睛,放在扶手上的手掌缓缓收紧,指节泛白。

    姜川没看赵山河的脸色,继续说道:

    “皇室颜面,重于泰山。有时候,为了保全这份颜面,为了不让陛下受制于人……一个‘死节’的公主,远比一个活着的俘虏要好处理得多。”

    砰!

    一声巨响,赵山河身侧的茶几瞬间化为齑粉。

    大堂内侍立的捕快们吓得浑身一颤,纷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赵山河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将姜川笼罩其中。

    他盯着姜川,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姜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下官当然知道。”姜川仰起头,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下官是钦差,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赵大人,你也是朝廷命官,这种时候,难道还要讲那些江湖义气?”

    “若是让草原人带着活着的公主在阵前叫骂,这大夏的脸面往哪搁?这东州六扇门的罪责,又要怎么算?”

    “放屁!”赵山河怒喝一声,他指着姜川的鼻子,怒骂:“在本座这里,没有这种道理!”

    “她先是一个人,是你我的晚辈,是我大夏的子民,最后才是公主!”

    “人还没死,你就想着怎么让她死得‘体面’?这就是你们这些文官所谓的忠诚?”

    “这是大局!”姜川也站了起来,因为动作过大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却依旧吼了回去。

    “赵山河!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了她的身份!生在帝王家,命就不是自己的!”

    “那是她的命,不是你可以随意舍弃的筹码!”赵山河一步跨出,逼近姜川,周身气势如山岳崩塌般压了过去。

    “只要本座还活着,只要苏夜还没死,就轮不到你来做这种‘最坏的打算’!”

    两人如同两头斗牛,在大堂中央对峙,空气仿佛凝固。

    姜川脸色铁青,死死盯着赵山河半晌,终究是冷哼一声,捂着胸口坐了回去,别过头不再看他,只是冷冷道:

    “好,好个赵捕头。那下官就等着看,看你能把人带回来,还是带回一场泼天大祸。”

    姜川重重地哼了一声,直接甩手离去。

    “该死!”

    赵山河看着离去的姜川,忍不住怒骂一声,可是他也知道,对方其实说的没有错。

    但他就是不想放弃,仍然抱有一丝希望。

    “苏夜,你和公主到底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冲进大堂。

    春蝉一身黑衣,发梢还滴着露水,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她顾不上行礼,手中高举着一封封了火漆的信筒,喘息着喊道:

    “大人!有消息了!河间郡加急传书!”

    赵山河眼神一凝,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出现在春蝉面前,一把抓过信筒。

    捏碎火漆,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纸很薄,上面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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