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看去。

    夜色中,一辆宽阔的马车远远地随在其后。

    “阿左哥,阿左哥……”归雁急叫出声。

    陈左赶着板车,没有回头:“怎么了?”

    “那辆马车……”归雁话音刚落,板车遽然停下,陈左转身去看,还真是,跳下车驾,就要前去理论。

    “等等,我同你一道。”戴缨出声道,她倒要看一看,这是个什么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尾随他们。

    在他们板车停下的一瞬,那辆马车也随之停下。

    戴缨和陈左走到马车前。

    车辕坐着一戴帽短衣小厮,见了他二人,只淡淡瞥了一眼。

    戴缨双眼落到车帘上,开口道:“既然已在府中辞过,院首又何必亲自相送。”

    想起来了,这辆马车从何时出现的,就是冯牧之第一次出现在她店里的那日。

    那日因为徐昆提及腌制鱼块一事,学子们闹着要买鱼块,后来冯牧之和贺三郎就来了。

    他二人用罢饭后结账离开,也就是那晚,马车出现,不止那一日,之后又出现过几次,再后来,茶山巧遇他二人。

    那会儿她就觉着过于巧合,奇怪的是,采茶节之后那辆马车没再出现过,直至今日。

    不得不叫她多想。

    谁知她问过后,车内人不作任何回应,门帘动也未动,好像里面没人似的。

    戴缨见他不回话,也不再多纠缠,说道:“院首的盛情,缨娘在此谢过,今日府上已是叨扰,归途不远,实不敢劳院首相送,请回罢。”

    一语毕,戴缨侧过身,让出道,看着那辆马车,一副我就在这儿等你离开的架势。

    接下来是长久的安静,寂静中,“笃,笃,笃”车壁被叩响三声。

    驾车的小厮甩动套索,马车缓缓启行,朝前方离开了,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他们才乘车离开。

    ……

    时光如流,一日接一日,陆铭章等人终于到了北境。

    罗扶边城的一座府衙内,宽敞的堂间坐了三人,一人端坐于上首,下首左右两边各坐了一人。

    端坐于上首之人,四十来岁,身形魁伟,络腮胡,眼白发黄,皮肤黝黑粗糙,双手搁于椅扶,尽管此时天气转寒,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衫,同他黝黑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此人便是北境的驻边统帅,郭知运。

    坐于他左手边之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眼似流星,面目俊朗,乃郭知运的副将,段括。

    坐于郭知运右手边之人,亦是年轻,五官端正,正是被元昊派来北镜的宇文杰。

    郭知运面上带笑,只是这笑像是咬着牙挤出来的:“本帅读书不多,宇文将军可否把刚才的话再讲明白些,实在听得糊涂。”

    宇文杰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吹了吹茶烟,说道:“什么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将军这都听不明白?”

    一语毕,坐于宇文杰对面的段括扬了扬下巴,又看了一眼上首的郭知运,静观其变。

    三人谁也没说话,只有宇文杰啜茶的水声,终于他将茶盏放回后,再次开口:“陛下说了,攻打大衍三关,大燕关,小燕关还有漠城。”

    郭知运冷笑道:“本帅问的是这个?”

    宇文杰抬起眼,直直看向上首,说道:“此次攻打三关,一切行动皆听‘先生’的安排,大帅可是这句话不懂?”

    不待宇文杰话音落地,“哐嚓”一声,郭知运将手边的茶盏挥落在地,脆个粉碎。

    “哪里来的‘先生’,什么狗屁玩意儿,一个手握笔管的书生,也妄图指教老子打仗?也配让老子听他号令?老子在阵前斩将夺旗的时候,他还不知在哪个娘们怀里吃奶哩!仗着会耍几句嘴皮子,就敢骑到咱们头上?这他娘的是哪门子的道理!”

    一旁的段括嘴角勾起似有如无的笑,默不出声地看好戏。

    宇文杰在来的路上就料到郭知运这个莽夫不好说话,噌地站起,向上抱拳道,高声道:“我是奉陛下旨意来的,先生亦是奉陛下旨意,大帅这是打算阵前抗旨不成?!”

    郭知运气结,双手死攥成拳,手背青筋鼓动,纵有再多不甘,“抗旨”二字把他钉得死死的。

    正在相持不下时,一直未开口的段括说道:“二位将军息怒,都是为了我罗扶,皆是效忠陛下,莫要伤了自家和气。”

    接着又道,“既然是圣意,咱们身为臣子,只管遵循便是,再者,那位先生也来了边境,是好是孬,军帐中,沙盘上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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