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槌与酒杯”旅店的招牌,在一排低矮房屋中还算显眼——一个用粗糙木头雕刻的巨大啤酒杯,旁边靠着一柄石质短槌。

    一心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劣质麦酒、炖煮食物和潮湿木头的气味扑面而来,不算好闻,也似乎不够温暖。

    与“琉璃之光”那种带着矜持的喧嚣不同,这里的厅堂更显嘈杂,也更“接地气”。

    几张长条木桌旁,围坐着几个看起来像是刚下工的半兽人劳工,正用带着浓重口音的通用语大声谈笑。

    角落里,几个人族农夫模样的男子,则沉默地就着豆子汤啃着黑面包。

    时间已晚,厅堂里光线昏暗,仅靠几盏挂在柱子和墙壁上的油灯提供照明,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模糊了细节。

    一心径直走向柜台:“住店。”

    柜台后站着个围着脏兮兮皮围裙的中年男人,正用一块看不出原色的抹布擦拭着锡制酒杯,头也不太抬。

    老板抬起眼皮,目光在一心和他身后那位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其非凡气质的银发重甲女子身上扫过,脸上没什么表情:“单间一晚五铜币,通铺一晚两铜币。”

    “两间单间。”一心下意识地说道,手已经伸进了钱袋。

    但话出口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桌一个半兽人醉醺醺投来的、带着毫不掩饰打量意味的目光,正落在赛琳娜身上。

    一心的眉头皱了一下。

    倒不是担心赛琳娜应付不了麻烦,而是不想在此时节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如果是赛琳娜的话,她那“没轻没重“的手脚大抵能直接拎起那些矮人撞穿四面破墙...

    于是他念头一转,改口问道:“有没有大一点的单间?最好是能方便两个人活动的。”

    老板擦拭酒杯的动作顿了顿,再次抬眼,这次目光在一心和赛琳娜之间来回扫了一遍,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又带点暧昧的神色,拖长了语调:“哦——大单间啊...有倒是有,就在二楼把角,面积是够,就是陈设简单点。一晚八铜币。”

    “价格也还公道,就它了。”一心利落地数出八枚铜币,推到柜台上。

    老板麻利地收起钱,从柜台下摸出一把用绳子系着木牌的旧钥匙,刚要递过来,又像是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带着点讨好似的笑意对一心说:“看您风尘仆仆的,需不需要再‘买束花’?我知道几个不错的卖花姑娘,可以帮您叫来,保证新鲜水灵...”

    一心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卖花姑娘”别有含义。

    他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干脆地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不用,谢谢。”

    老板讪讪地笑了笑,没再多说,将钥匙推了过来。

    上楼打开房门,一股淡淡的霉味和灰尘味涌入两人鼻腔。

    房间果然如老板所说,足够大,几乎和“琉璃之光”那间差不多,但陈设极其简陋。

    除了一张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木床和一张歪腿桌子,就只剩下角落里一个空荡荡的、原本可能用来放衣物的箱子。

    墙壁是粗糙的原木,连基本的灰泥都没有涂抹。

    最显眼的是那扇窗户,只用一块切割得还算规整的厚木板,用活页和插销简陋地固定在窗框上,勉强隔绝着内外的世界——玻璃?想都别想。

    寒风似乎正从木板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钻进来,让房间里的温度比走廊还要低上几分。

    一心环视一圈,嘴角抽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声吐槽:“说好听点...‘实用主义风格’。”

    他转过身,看向身旁的赛琳娜。

    虽然脸上依旧是那副惯常的冷澈,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一心敏锐地察觉到,在她目光掠过那张光秃秃的、只在木板上铺了层薄薄干草的床铺时,她那唇角,似乎更加向下了。

    “条件有限。”一心带着几分歉意开口道,“真是委屈你了,审判官阁下。”

    赛琳娜闻言,将目光从床铺上移开,看向一心,轻轻摇了摇头:“无妨。阁下不必过虑,本就是在执行任务,无需讲究。”

    她的声音平静,仿佛真的毫不在意。然而,当她走到房间中央,开始如同往常那般,进行她那庄重而细致的卸甲仪式时,一心还是从她某些细微的动作中,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她摆放臂甲时,指尖在沾染了灰尘的桌面轻轻掠过,随即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她解开腿甲搭扣时,视线在那粗糙、甚至带着毛刺的木地板上停留了片刻。

    倒也并非无法理解,那大抵是出身优渥者面对过于粗陋环境时,本能流露出的一丝嫌弃与不适。

    尽管她很快便用惯常的冷漠将这丝情绪掩盖了下去,动作依旧稳定、精准。

    一心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待赛琳娜将最后一件甲胄部件仔细擦拭完毕,在铺开的软布上排列整齐后,他开口道:“我下去弄点吃的,顺便看看能不能找老板要床干净点的铺盖。”

    他下楼,很快带回了用木托盘盛着的、看起来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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