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临淄相府。子贡由弥亲自引路,穿过两旁甲士肃立的长廊。

    相府内布置简洁肃穆,唯有一张几案上摆放的青铜雁灯,灯焰笔直,将四周兵器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火光微微晃动,透着一股森严之气。

    弥庸低声提醒:“相国今日心情不佳,高、国两家贵族联名上书,说讨伐吴国会空耗国力。先生言语须谨慎。”

    进入正堂,只见田常端坐在锦垫上,不似寻常贵族佩戴玉饰,只穿一件黑色深衣,腰束犀牛皮带。

    他面容清瘦,目光沉静,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案上摊开的竹简,那是边境刚送来的吴军动向报告。

    “鲁国人子贡?”田常抬眼看来,声音清冷如石上泉,“弥极力称赞你有旋转乾坤的谋略。你来说说,如何解我眼前困局?”

    子贡恭敬行礼,却不直接回答,反问道:“在下冒昧请问相国:如今齐国的国力,与吴国相比如何?

    齐国的军队装备,与吴国相比如何?齐国的将领,与吴王夫差相比又如何?”

    田常冷笑一声:“夫差不过是个仗着父辈功业的狂妄小子。若论国家粮储、工匠铸造兵器的能力,齐国何曾逊于吴国!”

    “正是如此!”子贡突然提高声量,袖中鲁随动作轻响。

    “既然如此,相国攻打鲁国,好比用千钧重的强弩去射一只小老鼠,即便射中,也不过得到几两腐肉!

    鲁国地方狭小,百姓贫困,就算全部占领,又能给齐国增加多少实力?

    反而会让天下诸侯心寒,说相国恃强凌弱,这岂不是让自己在泗水流域的诸侯中陷入孤立?”

    他上前一步,手指轻点竹简:“吴国则不然!夫差倾全国之力北上,若相国能击败他,便可尽取淮泗富饶之地;

    即便不能全胜,也能消耗吴军锐气。更有一项好处?”子贡声音陡然压低。

    “国、高那些世族的私兵多部署在西南防备鲁国。若将兵锋转向迎击吴国,必定要调动他们的部队东进。

    战场上刀剑无眼......这难道不是上天赐予的良机,让相国可以‘整顿’军中势力吗?”

    田常敲击桌面的手指突然停住。厅堂内只听得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他忽然抚掌大笑:“好!好一个‘整顿!”笑声一收,目光如鹰般盯住子贡:

    “但吴军已逼近边境,夫差不是易与之辈。你既献此策,必有后续安排。”

    子贡从容地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相国可先派使者至吴国,假意表示齐国愿献上鲁地求和。

    夫差骄傲自大,必定以接受献地为耻,反而更想通过正面击败齐国来建功立业。

    待他急于求战、猛烈进攻时,相国可凭借深沟高垒挫其锐气。同时??”

    他展开帛书,正是标注详尽的齐吴边境地形图,“在下愿为相国出使吴国,说服夫差分兵攻打晋国。吴国若两面受敌,其败亡就不可避免了!”

    田常凝视地图,突然发问:“你是鲁国人,为何要助齐?”

    子贡正色躬身:“在下并非助齐,而是顺应大势”。鲁国如同小舟,齐吴相争犹如滔天巨浪,小舟只求生存。

    若相国得势诸侯归附,鲁国自然依附强者,这才是保全鲁国社稷的上策。”

    “好一个依附强者!”田常拍案而起,“给你配备轻车骏马,明日就出发去吴国!若此事能成,齐国府库中的财物,任你取用!”

    子贡低头道:“在下不敢贪图金玉,只愿将来相国号令天下时,能存续鲁国宗庙。”

    暮色降临时,子贡走出相府。弥庸送他到台阶前,低声感叹:“先生今日之言,真是如同庖丁解牛,切中要害。”

    子贡望见院中一株老槐树新发的嫩叶尚且蜷曲,轻声道:“连槐叶都懂得顺应时节,人更应如此。请转告相国:十日之内,吴军必有动向。”

    登车之时,他袖中的鲁触手生温。临淄城头乌云密布,一场即将席卷四国的风暴,已在他这番言语间悄然转向。

    姑苏台榭,烟波缭绕。吴王夫差高坐玉阶,左右文武肃立,谋臣伍子胥须发戟张,太宰伯?面含谄笑,殿中弥漫着一种骄胜之气。

    子贡执圭入殿,行礼如仪,不待夫差发问,便扬声道:“外臣自临淄来,特为大王解一惑,何以破齐之后,霸业反受其困?”

    夫差倾身,目光锐利:“寡人破齐在即,何困之有?”

    子贡不答,却问:“昔年大王败越,勾践请降,大王纳之,可谓仁乎?”

    “自然!”夫差傲然。

    “然则齐君未降,田常篡逆,大王若强攻,是助逆贼立威?还是为齐国正名?”子贡踏步向前。

    “田常弑君,天下共愤。今大王若受其伪降,诸侯将谓吴齐同流;

    若拒其献地,直斥其罪,则大义在王师!届时挥戈北上,非为侵土,实为诛逆??天下谁不箪食壶浆以迎?”

    伍子胥突然厉声打断:“端木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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