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所谓‘鼓吹奇技,坏人心术’。”李斯看向淳于越,目光坦然,“博士所言‘格物学堂’,所授杠杆、水火、金石之理,看似奇巧,然其目的,并非鼓吹机巧,而是让匠人、乃至孩童,明白器物运作之‘所以然’。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方能精益求精,改进工艺。此与圣贤所言‘格物致知’,岂无相通之处?且学堂亦授忠义、律法,岂是只教奇技?至于将其比作‘墨家余孽’,更是无稽。墨家主张‘非攻’‘兼爱’,栎阳所造皆为攻战守御之器,所图乃是强兵以卫国土,与墨家何干?若因探究物性之理便是墨家,那我辈研习律法、兵书、农政,又当归于何家?”

    他巧妙地将“格物”与儒家“格物致知”联系起来,淡化了其“奇技淫巧”的色彩,并强调其最终目的是“强兵卫国”,与墨家划清界限。

    李斯说完,向御座再躬:“陛下,臣以为,栎阳之事,虽有争议,然其心可察,其效可见。其所行诸法,核心在于‘以非常之法,应非常之事’,一切皆为保障北境军需,稳固国家边防。其间或有粗疏急迫之处,然方向未错,实效已显。当此国难之际,正当用人之时,岂可因噎废食,因些许争议而废能臣、断良策?故臣恳请陛下,明鉴万里,对栎阳之事,宜导不宜堵,宜察不宜废。可令其将所行新法,整理成文,报于朝廷,由有司详加审议,合乎法度者留,不合者改,使其既能继续为北境效力,又不致偏离国家法度纲常。”

    这一番话,逻辑清晰,引经据典,既回应了淳于越的指控,又为秦战和栎阳模式进行了有力的辩护,并将其纳入“法度”框架内进行规范的提议,显得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殿中不少务实派的官员,尤其是与军务相关的,都微微颔首。

    淳于越脸色有些难看,正欲再辩。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聆听的嬴疾,忽然轻轻抬了抬手。

    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但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御座之上。

    嬴疾的目光缓缓扫过淳于越,又扫过李斯,最后,似乎越过了他们,望向了殿外遥远的方向。那里,隐约能听到章台宫外,将作监所属、模仿栎阳水力原理新建的小型工坊里,传来的、极其微弱的、沉闷而有规律的锻打声。

    “哒……哒……”

    他的手指,在御座扶手上,极有韵律地、轻轻地敲击了两下。

    然后,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北境军情,寡人已知。栎阳之事,寡人亦知。”

    “农,国之本,不可轻动。法,国之纲,不可轻废。教,国之化,不可轻忽。此三者,淳于博士所言甚是。”

    淳于越面色稍缓。

    “然,”嬴疾话锋微转,目光似乎更深远了些,“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虑。北境狼烟,关乎社稷安危。军械甲胄,关乎将士存亡。秦战于栎阳所为,虽有争议,然其造械之能,输运之效,于军国确有裨益。李斯所言‘以非常之法,应非常之事’,亦不无道理。”

    李斯垂首,姿态恭敬。

    “至于其法是否逾矩,其行是否害本,”嬴疾的指尖再次轻轻敲击扶手,那轻微的“哒”声,在寂静的大殿中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非空言可定。”

    他顿了顿,目光落向殿中一位始终未曾发言、穿着御史大夫服饰的中年官员:“冯劫。”

    “臣在。”御史大夫冯劫出列。

    “卿前日奉旨赴栎阳察勘,所见所闻,可于廷前,据实陈奏。”嬴疾淡淡道。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冯劫的汇报,将是决定性的!

    冯劫面色沉静,出列后,先向嬴疾躬身,然后转向群臣,声音平稳无波,开始陈述他在栎阳的见闻。从石炭开采的整顿、新工坊的“流水”与“标准”,到轨道试验、民夫怨气的疏导,再到最近的“瘟疫谣言”与处置……他语速平缓,用词客观,几乎不带个人感情色彩,只是将所见事实一一道来。

    当他讲到秦战亲自处置矿工伤患、安抚家属、发放物资,以及提出帮工、分包等法缓解农工矛盾时,殿中不少人神色微动。当讲到“轨道车”试验初步成功,以及秦战面对破坏和谣言时的应对时,一些武将的眼睛亮了起来。

    然而,当冯劫最后提到,栎阳新制甲胄尚未经过有效测试,而北境军情已骤然吃紧,蒙恬催促进度甚急时,殿中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冯劫陈述完毕,退回班列,依旧面无表情。

    嬴疾沉默了片刻。那有节奏的敲击声停了。

    “看来,”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栎阳有栎阳的难处,咸阳有咸阳的争论。北境,有北境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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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群臣:“农本要固,法度要严,教化要正。但仗,也要打赢,将士的命,也要尽可能保住。”

    他顿了顿,做出了决断:“栎阳秦战,督造军械、试采石炭、革新运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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