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手掌还悬在半空中,青芒未散。屋内光线昏沉,风从窗缝钻入,吹动案上一张泛黄的符纸边缘微微卷起。他没有收回手,也没有睁眼,只是眉心深处那枚残月状的印记轻轻一震,像是感应到了某种远距离的波动。

    赵承恩捏碎玉符时的那一声脆响,并未真正消失。它顺着天地间的气机流转,在林战的神魂里留下了一道细微的震颤。这感觉熟悉得令人作呕——就像当年街头混混围住他时,有人悄悄点燃火折子准备烧他衣角前的那瞬寂静。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是猎人放出猎犬前,甩出的第一道鞭影。

    他缓缓闭紧五指,掌心青芒收敛,转而沉入丹田。下一息,眉心鸿蒙道印自行运转,无声无息地牵引着四面八方逸散的古老道痕与残存信念之息。这些力量细若游丝,却被道印尽数吞纳,化为一股温润却不容抗拒的洪流,冲刷他的筋骨、血肉、经脉。

    肌肉纤维发出低鸣,骨骼如铁锤锻打般一寸寸压实。皮肤表面浮现出极淡的金纹,一闪即逝,仿佛体内正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成型。

    第二丝神魔血气,正在凝聚。

    他不动,也不言,只将断刀横放在膝上。刀身裂口依旧,但他握得更稳了。刚才那一番话,表面是回绝,实则是试探。他要看对方能狠到什么地步。现在答案来了——玉符碎裂,讯息已传,杀意已在百里之外点燃。

    可他们忘了,他不是靠谁抬举才活下来的。

    他是被人踩着头按进泥里,靠着一口不服输的气,硬生生爬出来的。

    现在有人以为几句许诺加一句威胁,就能让他低头?

    笑话。

    屋外风声渐急,瓦片轻响不断。远处山道上有弟子路过,脚步匆匆,无人敢靠近这座别院。谣言早已传开:有人说他突破时引动邪气,有人说他夜里练禁术,还有人说看见他屋中飞出黑影,直冲天际。

    这些话,他都听到了。

    他不在乎。

    真正该防的,从来不是嘴碎的人。

    而是那些不说话、只动手的。

    他双目仍闭,呼吸却已调至极缓,如同蛰伏于深谷的老兽,静等风雨压境。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幽谷深处,一座灰布大帐静静立于乱石之间。帐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一位灰袍老者的侧脸。他手中罗盘中央青光剧烈跳动,片刻后骤然熄灭。

    “他拒绝了。”老者开口,声音沙哑如磨石。

    身旁年轻弟子低声问:“还要再派人去劝吗?”

    老者摇头:“不必。”

    他放下罗盘,右手轻轻抚过案上一块漆黑令牌,指尖划过其上刻着的三个小字——影杀组。

    “传令下去,明日午时前,派三人潜入云天宗南岭,截其外出必经之路。”他语速平稳,却字字如刀,“记住,不留活口。”

    话音落下,帐后一道身影无声而出,身形瘦削,黑衣裹体,落地时竟无半点声响,转瞬便没入夜色之中。

    老者重新闭目,手指仍搭在令牌上,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股渗入骨髓的寒意。

    他知道,这一单任务,不会轻松。那小子能在破境时引动巡界罗盘共鸣,说明根基远超同阶。但越是如此,越不能留。

    灵云宗的脸面,不容挑衅。

    云天宗的小庙,也护不住一个异类。

    只要死人,就不会再惹麻烦。

    而此刻,东崖别院屋顶瓦片又是一阵轻响。

    一片枯叶被风吹起,撞在檐角铃铛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林战猛然睁眼。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起身,右手缓缓抬起,掌心朝上。一道青芒自指尖浮现,在空中划出短短一线,轨迹与断刀劈砍的角度完全一致——这是他在用意念模拟出手时机。

    他曾靠这种本能躲过街头偷袭的匕首,也凭着它在生死战中抢得先机。如今,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意,正从远方逼近,虽尚未临身,却已在神魂层面掀起涟漪。

    鸿蒙道印微震,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猛兽。

    他知道,对方不会再来谈条件了。

    来的只会是刀。

    他缓缓放下手,青芒消散。随即调整坐姿,双腿盘定,脊背笔直如枪。呼吸再度放缓,心跳几乎不可闻。全身肌肉松弛却又保持张力,像一张拉满后静待松弦的弓。

    他开始主动引导道印加速吞噬天地间的残息。每一缕掠过的道痕都被精准捕捉,淬炼成最纯粹的力量,灌入四肢百骸。他的体温微微升高,体表再次泛起金纹,比之前更深一分。

    这不是冲关,也不是疗伤。

    是在把每一寸血肉,都锻造成能扛住致命一击的屏障。

    他知道,接下来的时间,会很短。

    也可能很长。

    但无论多久,他都不会离开这间屋子一步。这里是他目前唯一的据点,也是唯一能掌控的地势。他要让敌人以为他还在等、还在怕、还在挣扎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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