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陌生山民

    阳光刺眼。

    凌煅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这久违的、甚至有些灼人的光亮。

    他仰面躺在山坡的荒草里,身下是硬邦邦的碎石和干燥的泥土,鼻腔里满是青草被晒蔫的涩味和泥土的腥气——跟地下遗迹里那股子硫磺、金属、血腥混合的怪味完全不同。

    活着……真的出来了。

    这个念头浮上来的时候,没有多少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沉甸甸的疲惫,压得他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全身上下,从骨头缝到指尖,都在叫嚣着疼痛和虚弱。

    丹田空荡荡,经脉像干涸龟裂的河床,稍微运转一下念头,脑袋就针扎似的疼。

    旁边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阿土挣扎着坐起来,脸上全是土,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也不知道是呛的还是吓的。

    他怀里还死死抱着那本深蓝色的厚书,指节都攥得发白了。

    “凌……凌煅大哥……”

    阿土的声音带着哭腔,抖得厉害,“黑……黑石大哥他……”

    凌煅吃力地转过头。

    黑石就躺在他另一侧,距离不到三尺。

    这个往日里像铁塔一样的汉子,此刻静静躺在那里,脸色灰败得像蒙了一层死灰,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他右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胸口那片被血浸透又冻硬的衣物上,凝结着暗蓝色的冰晶,那是玄冥重水爆炸留下的痕迹,还在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没死,但离死也不远了。

    巫族战血燃尽,加上爆炸冲击和极寒侵体,能撑到现在全凭一口强悍的性命和顽强的意志在吊着。

    还有……苏药瑶。

    凌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猛地撑起半边身子,不顾全身骨骼的呻吟,急切地扫视四周。

    山坡,荒草,灌木,更远处稀疏的树林……没有,没有那道清冷如冰、却又总能让人安心的身影。

    她最后……把他和阿土、黑石推进了传送漩涡,自己却留在了崩塌的遗迹里……

    “苏长老……”

    阿土也意识到了,小脸更白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她没出来……”

    凌煅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吼和翻涌的气血。

    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黑石命悬一线,阿土吓破了胆,他自己也是强弩之末。

    必须冷静,必须活下去,才能……才能有以后。

    “有人!”

    阿土忽然压低声音惊叫,手指着山坡下方,声音都变了调。

    凌煅立刻睁眼,目光锐利如刀,投向阿土所指的方向。

    脚步声,混杂着金属摩擦和皮甲窸窣的声音,正迅速接近。

    人数不少,至少有十几个。

    很快,一队人影出现在山坡下方的灌木丛边缘。

    他们穿着杂乱,有裹着陈旧皮甲、露出黝黑胳膊的,有穿着普通粗布麻衣、腰间挎着刀剑的,还有两个甚至穿着不太合身的、似乎是缴获来的制式轻甲。

    武器也五花八门,长刀、短斧、猎弓,甚至还有人扛着简易的、顶端包铁的木矛。

    看起来像是一伙……山民?或者流寇?

    但凌煅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这些人虽然衣着杂乱,但行动间颇有章法,散开时隐隐成包围之势,眼神警惕而锐利,绝非普通山民或乌合之众。

    他们身上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和煞气,那是真正经历过厮杀、见过血的人才有的味道。

    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看年纪约莫四十上下,皮肤黝黑粗糙,一双眼睛像是鹰隼,精光内敛。

    他气息沉凝,竟有筑基后期的修为!在他身后,还有两三个气息在筑基初、中期的汉子,其余人也大多在炼气中后期。

    这样一股力量,放在南荒边陲任何一个地方,都算得上是不容小觑的武装团伙了。

    刀疤脸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山坡上这三个突兀出现、狼狈不堪的人身上。

    他的视线飞快扫过阿土(直接略过,一个吓傻的半大孩子),在黑石身上停顿了一下(重伤垂死,威胁不大),最后牢牢锁定了凌煅。

    尤其,是凌煅腰间悬挂着的那尊古朴小炉——祖炉。

    祖炉此刻黯淡无光,炉身布满细微裂纹,看起来就像一件年代久远、濒临破碎的普通古董炉子。

    但刀疤脸的眼神却在接触到祖炉的瞬间,猛地一凝,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和……贪婪?

    凌煅的心沉了下去。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祖炉即便破损严重,其材质和隐约残留的古老气息,对于识货之人来说,依旧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匹夫无罪,怀璧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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