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和尚秘密转了一圈,没抓到闽商,遇到一个更有用的。

    韩石目睹卫时觉与洪承畴斗智,小聪明在大智慧面前不堪一击。

    猜测卫时觉让洪承畴处理阴谋之事,算是物尽其用。

    花和尚在路上听洪承畴简单说了一遍,判断与韩石完全不同,不是卫老三要洪承畴做事,而是洪承畴要主动献祭自己。

    卫老三与整个旧秩序为敌,脱离武勋身份,变为革新之臣。

    洪承畴若想跟在身边做大事,就得学卫老三,甩掉出身,甩掉人脉,与天下为敌。

    换句话说,又是个玩脑子的人。

    花和尚与洪承畴先去西郊,百姓依旧在买粮。

    水师先按照坊分开,然后坊正与胥吏再分,全程在水师和锦衣卫注视之下。

    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快是买卖快,慢是核对黄册慢。

    苏州两县的隐户应该不多,别的县乡肯定多,水师和锦衣卫大概很忙。

    洪承畴看了一会,捻着胡须,笑呵呵道,

    “百姓糊涂愚钝,骂的糊涂,领粮愚钝,没有经历生死大关,始终难以像关外百姓一样,视少保为亲人、乃至家主,百姓还需要时间历劫,反正有时间,不如玩玩。大师知道少保会通过卖粮统计人口吗?”

    花和尚摇摇头,“贫僧不过问小事,他一脑子主意,有时候会用,有时候不会用,谁知道他怎么用。”

    洪承畴点点头,“少保拥有人间最大的选择优势,皆因卫少保在辽阳坚持,九死一生,持正面天,简单的事最复杂,人人都知道坚持就能拥有无法撼动的声望,可绝境坚持下来的人,自古不及万一。”

    花和尚咧咧嘴,“贫僧虽然在寺庙长大,最讨厌酸儒和打机锋的秃驴。”

    洪承畴诧异看他一眼,哈哈大笑,“所以没人比大师更会做间,您始终是个旁观者,无欲无畏,能看穿一切虚妄。”

    花和尚一愣,“贫僧原来早成佛了,卫老三做英雄,真他娘的累,施恩还得挨骂,好人就活该被骂?”

    洪承畴与他对视一眼,安静片刻,齐齐大笑。

    做好人就很难了,还得承受无端指责和冤枉,两人用大笑来表示佩服。

    既笑世人愚钝,也自嘲难以做到。

    花和尚招呼密探回南郊,已经下午了。

    又来了不少联系人,在地下团团转。

    洪承畴家里参与海贸,他本人算士族,洪氏在浙江人脉多,自然与江南的人也认识。

    “公爷,侯爷,伯爷,申师,董师,文师,周兄,杨兄…”

    从打招呼方式看,花和尚就知道洪承畴是个阴人。

    这是个心理游戏。

    所有人都急吼吼的,他还彬彬有礼,不紧不慢。

    一个小小的行为,展示了绝对的自信,十分讨厌,但说话也容易获得信任了。

    洪承畴与周延儒同岁,洪承畴二十三岁高中进士,已经算天才了,周延儒二十一高中,还是三元及第。

    两人也算同期读书人的代表。

    南勋和申用懋等人对洪承畴的啰嗦均有点腻歪,周延儒却含笑虚请,“彦演兄,两年未见,近来可好。”

    “玉绳兄可是清贵的翰林官,洪某已沦为浊世之人。”

    “彦演兄说的哪里话,提学也在礼部,浙江两年,听闻彦演兄以才高识士,所选皆俊奇,为朝廷所器重。”

    “玉绳兄见笑了,洪氏也就在浙江有点世交罢了。”

    咦~

    众人被两人如此虚伪搞得牙酸了。

    申用懋的不耐烦都在脸上,更别说其他人。

    周延儒轻咳一声,“彦演兄怎么会在苏州?”

    “别提了,洪某是提学官,突然革新,自然来探探风,少保真是好手段,风声没探到,感觉脖子凉,留下走走门路,哪知到处是绝路。”

    “呵呵呵,怎么会脖子凉,福建豪商大概很开心提高商人地位,少保身边不是有福建的海商吗?”

    “俞总兵毕竟是官身,福建水师不敢不听令,他只身到江南,只是个态度。”

    “咳~”

    徐弘基实在不耐烦了,轻咳一声。

    周延儒立刻问道,“彦演兄对罢工罢市怎么看?”

    “怎么看?”洪承畴反问一句,环视一圈,“诸位,这需要看什么?必赢局,还在看什么?”

    周延儒立刻追问,“如何必赢?”

    洪承畴摆摆手示意别急,“大员大儒被少保抽空正当性后,没法开口制造声势,士族脱离与士林合作的习惯,缺乏舆论支持,以致诸位莫名其妙的心慌。”

    咦?!

    众人齐齐坐直,是哦,缺乏那些跑腿的嘴替,亲自下场总是心焦。

    花和尚低头挠挠额头,厉害,一来就能献策,一张嘴就能走心。

    徐弘基轻咳一声,“洪承畴,你们闽商也被割裂成两半了?撇的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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