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时觉突然有一种骑驴找驴的恶心感。

    有一种杀人上吊的罪孽感。

    虽然早知道自家阶级是问题。

    早知道问题迟早会追溯到出身。

    依旧觉得恶心。

    邹元标陪着卫时觉干坐,看他不停挠头,被带着浑身刺挠。

    老头是长发,没法像他那样蹭蹭挠。

    悠悠叹气一声,说起了他自己参与某些事的深层动机,

    “老夫乃江西吉水人,江右王门学派,大多数是江西人,单纯看学术,我们不次于任何人。

    老夫主张知行合一重落实;聂豹提出归寂说,认为良知的本质是寂然不动,重于内修;罗洪先则主静立极,强调动静结合,事上磨炼;欧阳德主张良知无体、感应为体。

    不管是谁,不管是如何提倡强调,大家回头一看,其实都在空谈,实践需要做事,不做官无法做事,做事需要认同,无认同沦为末流。

    儒士就像笼子里的鸟,蹦来蹦去,叫来叫去,都无法逃离掌控,就算没有被他人掌控,也被内心世界的心魔驱使。

    别看大儒高傲,只有自己知道,入世就会成为其中一员,更容易被拿捏。这种事的利益层面有点高,普通士子接触不到,寒门士子更难以理解。”

    卫时觉看着他,脑海冒出一个人,“何心隐也是你们吉安府人吧?他不是泰州学派的人吗?致力于改革、创建聚和堂。

    这人有点意思,我还记得他说:无父无君非弑父弑君。其说反映了资本运作的某些特点,与李贽差不多。

    何心隐主张朋友关系和师弟关系是超越一切之上的关系,摒弃父子、夫妇、兄弟、君臣四伦。认为以会统天下,均群两大原则,即团结合作、均平财富。

    也许某些话有点激进,但他没说错。不该对士林说,应该告诉百姓。他最后是被人打死了吧?话又说回来了,你们江西人科举真厉害,内斗也…冠鼎全国。”

    邹元标苦笑一声,“何心隐乃吉安永丰人,距离邹某老家吉水也就百里,我们都是吉安人,确实属于不同学派,也确实内斗很严重,我们两派的学院经常吵嘴贬斥。

    江西山地丘陵为主,赣江虽为主要河道,却没串联全省,被武夷山、罗霄山切割的支离破碎,形成各据一方的地理特点。

    赣北依托潘阳湖,侧重农事和航运,更依赖长江上下关系,民俗偏向务实功利,看重商业和仕途的关系。

    赣南多山地,客家聚集,偏宗族聚集,更看重宗族利益而非地域周边,侧重本地矿业与垄断走货商帮。

    赣中吉安、抚州,是科举核心区,乃理学、心学重镇,崇文重教,庐陵文化、临川文化发源地,文化优越非常强,不屑与本地抱团,集中于教育和仕途。

    江西各地生活方式各异,联络圈子各异,文化、利益存在明显的边界,没有因为省域形成一个地理圈子,自然没有赣党。

    作为科举大省,有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之说,但各有核心,各府县为争夺科举名额,提学分配,互相倾轧,进一步分裂省域圈子。

    这种矛盾世代传承,带入官场,不仅自我争斗,把所有人都带着争斗,把党争变得更加深彻,以致官场对江西人警惕敌视。

    正德年间,大学士焦芳下令:江西土俗、故多玩法,赣人不得授予京官,罚减50名乡试名额,若再争斗,累积削减。

    张居正当政期间,因江西人反对,恼羞成怒,妄言江西人不得辅政。这印象没有传给神宗皇帝,但国本之争后,江西人不入阁,成为大明官场潜规则。”

    卫时觉听他叽叽歪歪,最后一句话,猛得惊醒,才明白邹元标在说什么。

    他在说科举大族世袭罔替,世代传承,争斗传下来了,和气丢掉了,永远拒绝和解,严重切割文化、商业、仕途等利益圈。

    哪怕是面对面,哪怕是隔壁邻居,也拒绝融合,拒绝妥协,拒绝让利。

    江西官员没有朋党,却会带动权争。

    这习俗贯穿整个大明朝,从明初的宋濂、解缙,到面前的这位,天下受够江西人了。

    目前大明朝入京的江西籍京官,他们谁都不代表江西,背后全是其他地方势力。

    若江西人代表本土势力,哪怕是一县一府,都会被打压排挤。

    卫时觉深吸一口气,更加心塞了。

    好家伙,一个省一个样子就够累了,江西人一个府一个样子。

    大明朝到底有多少张皮,看看江西。

    邹元标看卫时觉听懂了,继续说他的话,“不论官场、乡亲如何看待邹某,造成的影响已成既定事实。

    泰昌皇帝驾崩,方从哲致仕,江西人、抬轿功臣刘一燝成为首辅,看起来是江西人,其实刘一燝背后是楚人、南人,也就是东林党外围,是东林掌朝过渡。

    但刘一燝赣北南昌府人,与老夫势同水火,他认为是老夫把江西人辅政的路给断了。

    大明朝前后有20名江西人进入内阁,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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