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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兰拢了拢身上的葱绿盘金银双色缠枝花的灰鼠褂,坐在一间四面敞开门窗的半亭厅内,屋里正中放着个錾福字的紫铜暖炉,炭火烧的很旺,一侧的桶节炉上搁着一把小巧的长嘴錾蝙蝠纹的铜壶,咕嘟咕嘟烧着水。

    明兰啃着一颗胖胖的瓜,不得不承认华兰女士真是用心良苦。

    这是一座四面开阔的厅堂,建在一个小池塘之中,夏天拆卸了四面门窗就是座亭,周围面环水,一面通则是空阔一片,步内无有隐蔽之处,绝对无人能偷听,目之所及处,便能看清厅堂里的人在做什么。

    而且就目前看来,这块地方早就被清空了,除了引自己进来的那个丫鬟,明兰没看见其他人影,那引的丫鬟也一溜烟不见了。

    明兰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态,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状况;待到明兰嗑到第十四颗瓜的时候,远处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明兰眼皮跳了几跳,继续嗑瓜。

    好了,她也有话想问他。

    不一会儿,男顶着一身风霜寒气逆光入厅,昂首阔步,距离明兰七八步处,空手一抱拳,嘴角含笑:“好久不见了。”

    明兰微微眯起眼,今日,顾廷烨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棉长袍,领口袖口皆围有白狐腋毛,织锦遍地的袍身上满布锦绣暗纹,腰系暗银嵌玉厚锦带,外头披着一件玄色毛皮飞滚大氅,这种毛皮厚重的大氅非得身材高大魁伟的男人穿起来才好看,如盛紘这等官便撑不起这气势来,反被衣裳给压下去了。

    明兰站起来,恭敬的敛衽回礼,皮笑肉不笑的样:“二表叔,好久不见。”

    然后,明兰很愉快的看见顾廷烨嘴角抽动了一下;顾廷烨不再说话,伸手扯开大氅随手搭在一旁,转身走到明兰对面的一把师椅上坐下,两人相距约五六步,相对而坐。

    顾廷烨看了看明兰,再看看自己跟前小几上的空茶碗,见明兰似乎没给自己倒茶的意思,就自己拎过茶壶泻了一杯滚水,才沉声开口道:“你我即将成婚,以后不要乱叫了。”

    明兰捏紧了拳头,强自忍下怒火,眼前这个男人虽面带微笑,但说话间缓慢低沉,秀长的眼睑下眸光隐约有血色暗动,那种尸山血海里拼斗出来的杀气却是难遮掩的。

    明兰忍了半天,才慢条斯理道:“二表叔的话明兰完全听不懂,明兰自小养在老跟前,婚嫁之事老并未提到半分。”

    顾廷烨眉头一皱,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

    明兰道:“那明兰就等爹娘发话了。”

    厅内一阵安静,顾廷烨瞪着明兰,明兰扭头看外头风景,顾廷烨扬起一边的眉,侧光之下,衣料映着他的眉梢也氤氲淡蓝,他静静道:“你在生气。”

    明兰打起了哈哈:“还好,还好。”

    顾廷烨放沉了口气:“淮阴江面上之时,我与你说过,我不愿听人敷衍假话。”

    明兰立刻把嘴闭成河蚌。

    看明兰绷的紧紧的小脸,顾廷烨颇觉头痛,只得略略缓下口气:“我知你心里有气,但凡事都得敞开了说才好,闷着赌气不是办法,以诚相待才是道理。”

    顾廷烨谆谆诱导,口气宛如哄小孩的大人,看威严解决不了问题就用哄的,明兰听的几乎要大笑声,便转头过去,微笑道:“与说实话的人说实话,叫以诚相待;与不说实话的人说实话,叫脑敲伤;顾都督以为明兰可瞧着有些傻?”

    顾廷烨听明兰改变了称呼,面上便微微一笑,听她语气调侃,又觉得心里痒痒的,便道:“你自然不傻。”看了眼明兰放在桌上手指,光亮的黑漆木上摆着白胖柔嫩的小手指,肉肉的指甲透明粉红,他忍不住轻咳一声,正色道,“你指我不实,这从何说起?”

    明兰瞪眼:“就从顾都督的提亲说起。”

    顾廷烨郑重了神色,定定的看着明兰,眸幽深漆黑,直看的明兰心头发毛,但她好歹在刑事法庭见识过连环杀人犯的,怎么也顶着了这种慑人的目光,看了好一会儿,顾廷烨才缓缓开口:“你猜出来了?”

    他声音平静,但到底掩饰不住发号施令的口气。

    明兰点点头,道:“你不是那种没鱼虾也好的人。”

    一开始,明兰以为顾廷烨是奔着如兰这个嫡女去的,可是谁知枪口一调转,变成了自己;盛紘的说辞明兰一个字也不信,虽没见过几面,但每次都能碰上顾廷烨的婚嫁纠纷,她直觉的知道,顾廷烨不会随便盛家许个闺女过来,他定是知道自己要娶哪个的。

    顾廷烨沉吟半刻,看着明兰的目光中颇为复杂,隔了半响才缓缓道:“从你扔泥巴开始。”

    “啊?”明兰听的云里雾里,“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何时起打你主意的么?”顾廷烨眼中带了几分笑意,又重复一遍:“我告诉你,便是从你扔往你姐姐身上扔泥巴开始。”

    明兰满面通红,拍案而起,额头青筋暴起几根,几乎吼出来:“哪个问你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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