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落。
镜碎。
老者的身影化作飞雪，随风而去。
牧渊脑中轰然一震，关于师父传授第一式剑诀时的具体场景，彻底消失。他只记得“那一剑很美”，却再也想不起师父当时说了什么。
第三阶。
镜中浮现一名女子。
青丝如瀑，眉目如画，腰间佩着一柄碧绿短剑。
“柳清瑶……”牧渊呼吸一滞。
是他年少时倾心之人，也是唯一一个曾让他心动到忘记练剑的女子。
“你来了。”她微笑，“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我。”
“我没有。”牧渊低声说，“只是……后来你嫁给了别人。你说，你不想要一个总在追逐剑道巅峰的男人。你要的是安稳，是烟火人间。我尊重你的选择。”
“可你心里恨我吧？”她问。
“不恨。”他摇头，“我只是遗憾。遗憾我们没能同行一段路。但我也明白，你我注定不同路。”
“那你现在斩我，是为了证明你已放下？”她轻笑，“可真正的放下，不需要用剑。”
牧渊怔住。
良久，他收剑入鞘。
“你说得对。我不该斩你。你从未成为我的心魔，你是我的光。”他深深一礼，“谢谢你，曾照亮过我的青春。”
说罢，他绕镜而过。
奇迹发生??那面镜子并未破碎，反而泛起柔和光芒，轻轻飘起，融入登仙台深处。
仿佛在说：**此情不昧，亦可证道**。
第四阶。
镜中之人，竟是千九瞳。
“没想到吧？”镜中千九瞳冷笑，“我成了你的心魔之一。”
“你不够格。”牧渊淡淡道。
“可你杀我时，有过一瞬间的犹豫。”千九瞳讥讽，“因为你在我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你??若你早生十年，若你也生于权贵之家，若你也渴望掌控一切……你会不会也变成我这样？”
牧渊沉默。
的确，那一瞬，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野心、算计、冷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我和你最大的不同。”他终于开口，“是你为权力而活，而我为信念而战。”
剑出。
镜碎。
这一次，他斩去的是内心的阴暗面??那份潜藏已久的、对力量的贪婪欲望。
第五阶。
镜中无人。
只有一片黑暗。
黑暗中，传出无数哀嚎。
“救我……”
“为什么抛弃我们？”
“你明明可以救下所有人的……”
那是当年山门覆灭之夜，三百六十一位同门临死前的呐喊。
他们的死，因他而起。
若非他天赋卓绝，引来天宝盟觊觎；若非他执意下山历练，导致防御空虚……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们……都是我的心魔。”牧渊跪倒在地，双手抱头，“我每晚都会梦见你们的死。我逃不掉，也不敢逃。”
“那就留下来陪我们吧。”众魂齐声呼唤，“和我们一起，在地狱里赎罪。”
风声呜咽。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崩溃之际，他缓缓站起，抹去眼角血泪。
“我承认，我有罪。”他声音坚定，“但我不会用逃避来赎罪。我会用这一生，去斩尽世间不公，去保护更多不该死去的人。若这还不够，那我愿背负这份罪，走到天涯海角，直至剑折人亡！”
他拔剑，斩向黑暗。
轰！
镜破。
灵魂哀鸣渐散。
第六阶。
镜中出现的，赫然是他自己??但却是另一个版本的牧渊。
白衣胜雪，眉心一点金纹，手持一柄黑金巨剑，周身缠绕着亿万生灵魂魄，宛如魔神。
“这才是真正的我。”镜中牧渊开口，“你一直压抑着体内的‘戮仙根’，害怕失控，害怕伤及无辜。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毁灭才是最快的救世之道？杀尽恶人，镇压九幽，焚灭天宝盟……只要够狠，天下自然太平。”
“你是‘杀念’的化身。”牧渊冷视，“你想让我放弃底线，沦为屠夫。”
“屠夫？”镜中人狂笑，“成大事者，哪个手上不沾血？秦皇汉武，哪个不是尸山血海走出来的？你若不够狠，就只能被人踩在脚下！”
“可我若成了你，”牧渊缓缓举剑，“那我和那些我所斩之人，又有何区别？”
剑光一闪。
镜中魔影轰然炸裂。
牧渊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
他知道，他斩去的不只是杀念，还有通往“速成无敌”的捷径。
代价沉重，但他无悔。
第七阶。
最后一面镜子缓缓升起。
镜面漆黑如墨，映不出任何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