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确定了几件事:一,对方一定不是什么普通村民;二,对方刻意在神父外出时到来;三,对方知道有关净化会的事。

    但净化会的“牧羊者”可不是这么好忽悠的。

    他保持着沉默,仿佛一个听着普通信徒告解的普通神父。

    那人也对他这么沉得住气而意外,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告解”错了人。不过,假如坐在隔间另一头的是个普通神父,现在恐怕也惊跳起来了。

    人没错,但自己占了下风。

    告解者只好继续:“这样一个女人,身边卫兵重重,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杀的;我虽然有了计划,但还需要帮手,或者可以称为伙伴。”

    意思够明显了。

    “那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弗朗索瓦说,“不过,为什么要杀她呢?如果没有她——连我们用的自来水笔都不会有。”

    那人一愣,心想对方还是不信任他,要故意试探一番。

    “那是用来愚弄大众的话。仔细想想就知道,自来水笔是她发明的吗?并不是。没有她,水笔也照样能发明出来。总有人将法国大发展的功劳都归到她身上。不错,她的政策是带来了一些好处,法国的经济是好起来了,科学发现也越来越多,天天都有发明问世;但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是她的贡献?难道没有了她,法国人就不会发展纺织业、不会采用蒸汽机、不会开采煤炭了吗?依我看,不是她造就了好时代,而是她赶上了好时代。不是她的贡献,而是主的安排。”

    弗朗索瓦暗自冷笑。这番论调,他在巴黎的反对派报纸上早就看过。

    一些无神论者也持这个观点;他们虽不认为主安排了法国的命运,但觉得历史有其潮流和趋势,个人只是组成历史的一部分,没有王后,也会有其他人带领法国走上产业革命——这个新词现在很流行——的路。

    他们说,法国的几个先天优势,决定了它将是最早出现产业革命的国家。例如殖民地多,离煤炭区近,又是欧洲传统大国等等。

    弗朗索瓦对此嗤之以鼻。忽视主的作用,当然不可原谅;即便从那些无神论者爱讲的逻辑,也说不通。

    比如说,人们看到成功者通常都有勤奋好学的特质,便说:勤奋好学的人就会成功——就像那些无神论者从法国的成功,总结出许许多多的优势,而后得出结论:因为具有这些优势,法国必定成功。

    然而众多失败者之中,也有勤奋好学的人;他们苦无门路,没有展现自己的机会。

    他曾经就是那样,踌躇满志地进入教会,但无论怎么努力都被埋没。

    直到她偶然得知身世,曾经漫不经心的人,就都转变了态度。只不过是有一个贵族私生子出身,情况就立刻不同。

    原来,勤奋好学虽然重要,但那并不保证你能成功。

    无神论者列出的那些要素,未必就能确保法国发展。

    他说不清王后对法国到底有多大贡献,但他觉得,如果是主安排了法国的现状,那么王后的到来也是祂的安排——同时是祂降下的考验。

    脑中虽然闪过不少念头,其实只过去了两三秒。弗朗索瓦无意与对方辩论;正像对方所想的那样,他还要试探此人。净化会的敌人不少,无论是王后秘密组织还是天主教会,都乐于毁灭它;就连其他的新教教派,也忌惮疏远他们。

    “虽说她未必有那样大的贡献,但似乎也没有犯什么错,怎么断定她是女巫呢?”他装傻道,“我的朋友,女巫的裁定,是教会的权力。既然教会什么都没说,那么想必是你对那位女士有所误会了。”

    对方几乎是笑出了声:“非常幽默!你真的是这样想的?裁定权力属于教会?那个藏污纳垢、横行的教会?”

    弗朗索瓦也忽然笑了。一块木板,隔绝的不只是两人的表情,还有两人的心思。

    他慢悠悠地说:“裁定权归教会也好,不归教会好,总之都不归英国圣公会。”

    那人脸上肌肉立刻冻结;转瞬他就明白自己的破绽在哪儿了。虽然他花了大力气模仿法语口音,但母语的一些习惯还是会不小心带进来。英语不少词源自法语,像honour就跟法语一样不发h音;但偏偏幽默(humor)的h却发音。

    既然已经暴露,他没有再藏着掖着的必要。

    “牧羊者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们能够找到这里,是因为我们在法国还算有些渠道。希望你不要小看了这些渠道对你和你的组织的危险性。我个人强烈建议你与我们合作。”

    “你的所谓渠道,无非是借着曾经扶助过净化会,在里面安插的钉子吧?看起来,我之前的清洗还不足够。”牧羊者的眼神好像一头盯着猎物的灰狼,“我个人感谢你的提醒,并强烈建议你们不要妄想威胁我。”

    那人顿了顿,声音缓和下来:“威胁当然并非我们的本意。事实上我将这件事看作一场互利的交易。把玛丽和路易杀死,对我们都有好处。”

    牧羊者刚要回答,忽听到忏悔室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心中一凛,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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