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县衙的大堂上,杨尚荆看着下面跪着的老头儿,脸上全是无奈。

    封建年代,立国的基础,或者说统治阶级统治底层老百姓的基础,是礼制不是法制,所以面对大明特色的帝国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大明特色帝国主义法制建设是必须要让路的,想要对着一个七十来岁的古来稀的老头儿动刑……歇了吧还是。

    至于这老头儿是个读书人,身上还有一个秀才的功名,反倒成了其次,刑不上大夫这一条在大明朝开国年间就被朱重八玩废了,开国功臣都杀了一茬又一茬,谁还在乎一个秀才?

    所以这老头儿也是硬气的不行,充分发挥了秀才见官不跪的特权,只是站在那儿微微欠了欠身子:“老朽黄仁安,忝为城南黄家庄的里正,见过县尊。”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在三跪九叩更让人看不起,反正老夫就这么一把老骨头了,你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吧,大明朝六十岁就不用交税应役了,你还能拿我如何?

    原本只是有些无奈的杨尚荆瞬间就火了,我还没怎么着呢,你就搁这儿给我倚老卖老了?开什么玩笑,我低调可不是你装叉的理由!

    于是乎,杨尚荆一拍惊堂木,冷哼了一声:“黄仁安,你可知罪?”

    老头儿沉默了一下,然后咬咬牙:“回县尊的话,老朽知罪!”

    政治有很多第一定律,那就是别去揭烂疮疤,里面随便淌出来一点儿什么都足以让人死去活来再活来死去,哪怕是想要闹个鱼死网破,他也不可能直接和杨尚荆刚正面,说一句“今黄岩县之中村村如此、庄庄如是,老朽何罪之有”,那么杨尚荆不想彻查下去也得彻查下去了,到时候激起的民愤可不会是冲着官府去的,只能是冲着他们黄家来的。

    最简单的一点,朝廷手里握着刀把子,别说城外的卫所了,就是城里这三班衙役就能干的他们叫爸爸。

    杨尚荆点了点头,看着这老头儿,慢吞吞地说道:“身为本县里正,不能清查户籍,以至于刁民隐匿丁口,脱逃赋役,按照大明律,最该如何啊?!”

    老头儿把脖子一梗梗,干脆不说话了,普通老百姓会畏惧当官儿的权威,但他这个档次的乡贤还是不那么看在眼里的,毕竟黄家是黄岩县最大的两家儿之一,现在还有人在外面做官,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家里有后台,自然是心里不慌的,至于挨打……他七十多了,挨两板子一蹬腿,杨尚荆这县令还做不做了?

    杨尚荆也没指望着他回答,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典史李继,最起码在没有得到九品主簿这个职位之前,李继是不可能和他反目的,毕竟分巡道、分守道的诸多上官的决定权虽然很重要,但是地方上杨尚荆的推举权也是必不可少的,而看杨尚荆上任时候那个排场,分守道和分巡道的大佬们应该不会驳了杨尚荆的面子。

    于是他开始一本正经地背起了法条:“若里长失于取勘、致有脱户者、一户至五户、笞五十。每五户、加一等。罪止杖一百。漏口者、一口至十口、笞三十。每十口、加一等。罪止笞五十。”

    李继说完话,老头儿黄仁安脸色连变都没变,只是梗着脖子,双手抱拳,喊了一声“老朽有罪,证据确凿,理当受罚,请大令将老朽拿下,以正国法!”

    说完,根本不看杨尚荆,一转身儿,对这县衙大堂外面围观的群众,咕咚一声就跪下了:“老朽黄仁安,愧对大令信任,罔顾国法,罪当笞五十!”

    外面的百姓“哄”一声就开始议论开了。

    “早就听说这黄仁安黄老爷是秀才出身,为人正直,德高望重之人,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啊。”

    “就是就是,七十多了,知道自己犯法了,还这么硬气地要受罚。”

    “也不知道这新来的县令能不能下得去这个手。”

    “嗨,国法如炉,当然能了。”

    “这年月谁家没有隐匿丁口的?要是都抓,咱们黄岩县可就成了死地了。”

    “可不是么,这么看来黄老爷子是在替咱们出头?”

    …………

    群众议论纷纷,杨尚荆听的是脑子都炸了,这特么……打吧,百姓就不干了,难不成真的在黄岩县来一次人口普查?那自己别说从乡贤手里掏一点儿人力资源出来了,就是掏出来也指挥不动,民间威望就是个废。

    可是不打……你要是不打,这大明的法律怎么办?到时候县丞黄成再在后面捅个刀子,自己也就交代了。

    骑虎难下啊!

    杨尚荆气的牙根儿都痒痒,这帮乡贤一个个简直是人老成精了,对封建礼制的运用简直出神入化,这种规律性的东西是要总结的,可是杨尚荆刚来这儿才几天?《大明律》都没研究明白呢,《御制大诰》看都没看,怎么和这帮老家伙在这个规则下玩?这根本就没咒念啊。

    就在这个当口儿上,外面的群众已经呼啦呼啦跪下来一片,也不知道是哪个带的头,反正一水儿地喊着:“请青天大老爷开恩。”

    于是杨尚荆鼻子都气歪了,刚刚想站起来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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