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因为不知道下来巡查的上官到底是啥来头,杨尚荆可是把所有的面子工作都做足了,巡检司会同壮班衙役全线出动,清空了大半个码头不说,还从全县范围内征调了十来辆上好的马车,就那拉车的马,不说马头如兔、毛无杂色吧,也比寻常拉车的驽马好出好几个档次了,至于征调的过程,那都是细节,和卫所士卒、巡检司弓手、三班衙役没有任何关系。

    杨烨和沈星看着这个排场,都是暗自点头,不过杨烨开口,言辞之中透着不满,可语气里却全是受用:“本官来时,也曾遣人说过,毋须迎来送往,贤侄却为何要搞出这般排场?”

    听了这话,杨尚荆嘴角就是一抽抽,心说你们不让我摆排场我就不摆排场?我要真那么听话,在北直隶就被人弄死了,排场这东西流传数千年,是个官儿都喊着别摆,可是吧,你喊归你喊,地方上还是要照基本法来,要不然你心里一个不爽,我不就玩完了?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不过心里想归心里想,话到了嘴边,就得讲究一个艺术,杨尚荆呵呵一笑,一脸的不好意思:“本县刚刚剿除叛逆,正是民心不稳之时,提刑按察使司的诸位上官莅临本县,为的是查案,可实际上还能让本县民心稳定,下官斗胆,这才违逆了二位上官的意思,私自调集人手,摆出仪仗,以安民心,若有不妥之处,还请上官责罚。”

    官场上嘛,不是绝对的自己人,是不可能把所有的话都说明白的,就好像杨烨对杨尚荆的责备一样,所以杨尚荆回敬的话,也得虚虚实实。

    而这个时候嘛,就是彰显一县主官决断和担当的时候了,如果他一推二五六,直接把锅扣在县丞黄成的脑袋上,这两个上官不会说什么,黄成也不会傻呵呵地自己跳出来反驳,但是这留下的印象可就不会那么好了,所以他得唱高调。

    一个县官儿的高调是啥?保境安民啊!只要把话题往这里引,再加上他反复强调了这是自己私人的意思,二位上官两袖清风,不想扰民,品格高尚,顺手就是一马屁,谁享受了谁知道舒服,好巧不巧地,这两个上官对他天然的好感度,妥妥的加分,

    果不其然,杨烨听了这话,脸上笑容更盛:“倒是贤侄考虑周详,倒是我和宏盛有些迂腐了。”

    大家本来就亲近,现在杨尚荆说话有这么好好听,那当然要自谦一下,才更能体现出自己的高尚啦,到时候晚年写上一本回忆录,总结出来一个《虞山文集》之类的,流传后世也是好的嘛。

    杨尚荆听了这话,一边儿伸手亲自给杨烨掀开车帘,一边儿说道:“如今大明承平日久,戬在京中之时多闻各地官吏迎来送往,时有豪奢之举,民脂民膏尽付东流,二位上官如此小心,也是一片忧国忧民之心,何来迂腐一说。”

    拍马屁嘛,力道上要讲究一个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方式上要做到羚羊挂角、不留痕迹,否则你措辞再华丽、语调再激扬,结果表现的形式上直接和加了特技一样,“Duang”地一下蹦出来,很酷、很炫,那肯定是要被裱上天的,什么阿谀谄媚、逢迎上官之类的大帽子,跟着就扣过来了。

    眼看着杨烨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杨尚荆微微转了转眼珠子,突然一躬身,说道:“下官有一不情之请,还请二位上官成全。”

    杨烨没说话,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沈星说话了:“贤侄有何事,直说便是了。”

    “下官斗胆,想在这黄岩县的太白楼摆上几桌,请诸位同僚用饭。”杨尚荆说着话的时候,越发的恭谨了。

    杨烨眉头一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沉声说道:“本省轩镍台严于律己,一件单衣缝缝补补便是数年寒暑,我等身为提刑按察使司属官,怎敢稍有逾越?!”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轩輗喜欢搞清廉、玩整风运动,下面的官员肯定得跟着,不仅要跟,而且有时候要先行一步,否则什么时候被穿小鞋了都不知道,杨尚荆搞个高规格接待还可以说是地方基本法,但搞请客吃饭,就明显有些过界了。

    “二位上官心系我黄岩县百姓,这一路赶来,星月兼程,定然已是舟车劳顿,不曾吃过一顿的好饭,这黄岩县的百姓可都是心有不忍啊。”杨尚荆眯了眯眼睛,就开始接着唱赞歌了,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上官的脸色变都没变,无他,这高调还不够高啊。

    为了养活老妈,不把亲儿子埋了,怎么能算得上感天动地的孝顺?

    为了给老妈弄条鱼,大冬天不脱了衣服往冰上一趴,怎么能让龙王爷甚为感动,给你送上一条鱼?

    这种不人道但绝对得到不识字的苦哈哈们拍手叫好、交口称赞,让识文断字的酸丁们热血沸腾、恨不得回家就实习一遍,让官老爷们微笑拍手、下令发扬光大的宣传方式,华夏宣传口的笔杆子们都玩了上千年了,大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

    同理,赶个几百里的水路不饿瘦三十斤然后顶着眩晕办案,还能明察秋毫搞个水落石出,你怎么能成清廉克己的有大明特色的封建帝国主义清官的宣传典型?

    所以说,苦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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