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现在这帮乡贤许诺的钱是到位了,然而粮食还是差了些,毕竟辣么多粮食,就是各家一起往县衙的府库运,也得一段时间,所以杨尚荆得趁着这个时候,敲打一下仓大使。

    今天县衙休沐,杨尚荆也就随意了点儿,在后衙的树荫底下支了个桌子,泡了一壶茶,捧着一本《礼记》在那儿研究着,桌子上还摆了一本整人必备的《御制大诰》,支使着杨二去把本县的仓大使王远叫过来。

    其实朱元璋建立明朝的时候,就给各地衙署下了规定,所有当官儿的一窝儿全都住在县衙里面,敢在外面购置私宅、不住官衙的,一律打板子,可是呢,法律并不等同于真理,别管什么《大明律》还是什么《御制大诰》之类的万一,碰上“实事求是”来,统统都得让路,所以呢,官员不住衙署的事儿真发生了,很多时候大家也就是睁一眼闭一眼了。

    第一种不住衙署的,就是衙署太过破烂,有明一代都有“当官不修衙”的传统,以显示为官之人清正廉洁,不说谁敢把县衙盖成白宫模样吧,就是修葺一番,言官们都能半夜笑醒,然后什么“耗费民脂民膏”、“奢靡浮夸有辱斯文”之类的帽子,全给他扣上,然而很多建的草率的衙署到了后来破破烂烂的,有辱斯文了,那怎么办?在外面购置私宅,封建年代讲究“礼法”二字,“礼”在“法”前面,所以遇到这种情况,言官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浙江藩司就是这么个情况,所以镍司上下谁也没多说啥,指不定哪天自己就调过去了呢?(藩司——承宣布政使司,镍司——提刑按察使司,都司——都指挥使司,以后可能直接就用简称了)

    第二种,就是原主簿刘琪那种的,衙署因为历史原因,规划不好,地方不够,住不下这么多人,这时候总不能让人露天睡觉吧?所以就得有人搬出去住,家穷的搬出去跟要了半条命一样,家富裕的就不一样了,发扬一下风格自己住个舒坦,同僚们还得夸一句“高风亮节”。

    王远和刘琪还不一样,刘琪是出身好,底子也硬,为了养小妾什么的钻钻空子,能在外面购置的私宅,而他就是个临县的穷酸书生,走了狗屎运给调到这边儿的,除了县衙没地方住,所以没多一会儿,这个仓大使就战战兢兢地过来了,各家各户刚刚交了接近两千贯钱来,府库刚刚充实了那么一下下,这县尊找他干嘛?

    他除了和下面的账房玩弄一下稍微先进的数学姿势,从县衙府库里面套了一点儿现钱补贴家用,其实也没做什么,而且杨尚荆罢免了刘琪之后大家都在等风头过去,之前的事儿……不至于这么快就事发了吧?而且就算事发了,县尊也不应该处置他吧?他在全县衙的官僚里面可是最穷的,他穷他有理!

    于是带着忐忑,他半弓着身子,恭恭敬敬地说道:“县尊找下属,不知有何事吩咐?”

    杨尚荆摆了摆手,脸上写着随意:“今日休沐,何必多礼?坐,坐。”

    王远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稍微松了一点儿,小心翼翼地在杨尚荆对面坐下,不过也没敢坐实了,只沾了半个屁股,眼瞅着杨尚荆示意他喝茶,小心翼翼地道了声谢,端起杯来只抿了一口。

    也好在只是抿了一口,否则杨尚荆这一句话能直接让他呛死:“本县到任之后,派人查验了户房账册……”

    查账这种做法是很不人道的,要知道,县衙里多少人都指望着从公家款项里面捞上一口吃的,比如他这个仓大使,比如户房下面的胥吏,比如管着收纳的账房,比如……如果真要是从账册里面查出来点儿蛛丝马迹,大家就都别好好过了,直接拉出去剁了脑袋比较痛快,毕竟按照《御制大诰》里面太祖的法度,那是要剥皮充草的。

    “县尊……”王远张了张嘴,就想说点儿什么。

    然后他就看见杨尚荆很豪气地摆了摆手,从桌子上那部《御制大诰》下面抽出来一个小册子,轻轻弹了弹,又放在了书的上面,独独留下那“御制大诰”四个大字,这才说道:“……以备今日之需,如今县中乡绅富户多有捐献,以抗击倭寇袭扰,其数不小,本县可是想要把这笔钱专款专用的,你作为仓大使,可是要多多约束手下。”

    说起来明朝的税还真是算不上太高,哪怕是江浙地区,两千来贯钱,放在县衙里也算是不小的一笔现钱了,以往进来这种快钱儿,大家都是上下其手,反正只要最后平掉了账目也就没事儿了,谁也不会闲着抽筋,去把所有的账本翻一遍——毕竟这个年代还是流水账,作假好做,查账却困难。

    然而王远能做到仓大使,智商肯定还是在水准线上的,瞅瞅杨尚荆那个小册子,再瞅瞅《御制大诰》四个字,打了个激灵,就把话音转了过去:“县尊还请放心,我等仓房上下,无不是忠心任事之人,这两千零三十贯,我等定会做到笔笔清楚、分毫不差。”

    杨尚荆这个县尊的暗示给的,已经是足够直白了,他们这帮人的斑斑劣迹,已经被杨尚荆掌握了,这是告诉他们,既往不咎不是不行,但是以后谁再敢手欠,拿了自己不该拿的,就别怪他拿着《御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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