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一发而动全身。

    官场上的这种现象更加严重,或者说,表现的更加明显。

    如果是一个百户喝兵血、吃空饷,数额再大,也大不到哪儿去,嘁哩喀喳直接剁了,也就算是天下太平了,往上面追责,把管着钱粮的指挥佥事臭骂一顿也就算了,最多罚个个把月儿的薪俸。

    可是呢,如果将百户换成了指挥使,那事情就大条了,一个指挥使掌管着五千多人呢,尤其是磐石卫这种地处要冲的卫所,基本上浙江都司的计吏、浙江臬司的官儿,每年都要来转上一圈儿,这多少年了都是相安无事,便是轩輗当年来浙江清军的时候,都没揪出来何有才这个蛀虫,这陈芝麻烂谷子的突然翻出来……

    整个浙江官场的脸色,都不会好看,你是骂都司那边无能呢?还是骂臬司那边玩忽职守呢?

    最起码,浙江臬司负责卫所这块儿的佥事得因此扔出来一个顶缸,搞出来点儿大的,副使也有可能,挨一顿训斥都是小事,金英、王振之流要是看清了时局,在外朝串通一气,直接联手给浙江官场来个一发入魂,在这个稳定压倒一切的年月,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再往深了一层去想,现在浙江的布政使是孙原贞和方廷玉,都是外朝的心腹不说,孙原贞还特么是于谦于廷益的好基友,到时候孙原贞被坑了,整个外朝怎么看他杨尚荆?于谦对他杨尚荆的好感还能剩下多少?南京勋贵方面不断地往浙江掺沙子的举动,会不会整个儿败露出去?

    所以听到了杨尚荆的提问,刘启道这个断事的手也是一哆嗦,这事儿……特么的不好办啊,之前为了把这件事儿做成铁案,断事司上下可是在中军都督府的公文里寻章摘句,找了一大堆的证据,方方面面的都有,只怕到时候浙江备倭都司的李信都得背上一个识人不明、用人不当的黑锅来。

    杨尚荆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了几步,这才沉声说道:“也罢,也罢,你且将这文牍案卷拿下去,将积年的案卷都抽出些来……”

    停顿了一下,杨尚荆摇了摇头:“不行,断事司虽说人员不多,却也算得上眼杂,若是被那边得了消息,总归是不好的,这样,你且去将断事司参与过这些案卷整理的都带过来,本官亲自和他们谈谈。”

    刘启道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这件事儿想要盖住,备倭衙门这边首先要封口,然后才能将这些证据确凿的东西删减掉一部分,就比如从中军都督府那边传来的历年文档里的玩意。

    刘启道蹭蹭蹭地下去了,没过多一会儿,就带着三个人进来了,都是断事司的书吏,没有什么品级,勉强算是合同工吧,别说品级了,离着流外官这种官职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帮书吏进来,看见杨尚荆的时候,一个两个表情那叫一个诚惶诚恐,眼神之中还夹杂着巴结,来这个衙门之前,对杨尚荆的“战绩”,他们都是有所耳闻的,杀伐决断的上官,谁见了不害怕?而抱上了他的大腿的那些人的平步青云,也给了这几个书吏以很大的希望。

    杨尚荆干咳了一声,然后慢慢讲道:“事渉这磐石卫的卷宗,诸位想必也都是看过了的……”

    听着杨尚荆的话,下面的这三个书吏都是一脑门子的雾水,心说这事儿我们都给办成了铁案了,怎么还提这个?难不成,还要加把劲儿,把老何家的九族给一并诛除了不成?可是这儿又不是谋反,最多扣个利通倭寇、玩忽职守的帽子,不够用啊。

    “……案卷文牍一应俱全,加之从何家库房之中查抄出来的钱物,已经可以说是证据确凿了,只是这文牍之中,总归是有些捕风捉影的,便是中军都督府那边,也只能说是合理推断,在何家的库房之中,并无相关的证据……”

    三个人都是积年的老吏了,听到了最后,脸上就都渐渐露出了明悟的神色——感情这事嫌石锤太多了,把何有才砸进地里不说,剩下的还要砸坏些花花草草啊,估摸着大半个浙江都要跟着洗牌了,得了,那咱们改吧,谁叫赞以后还得在这备倭衙门混饭吃呢!

    于是三人跪在地上,赌咒发誓,说是今夜挑灯夜战,也要把这些文牍整理一遍,将其中不甚清晰的款项剔除,而且至少会剔除一半以上的分量。

    杨尚荆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和聪明人说话,他还是很喜欢的,摆摆手让三个人带着文牍退下去,杨尚荆这才继续对刘启道说道:“这公文到底是个要命的东西,启道你也多费一番心力,过去看看罢,怎么说你也是勋贵出身,一些寻常胥吏察觉不出的,对你而言也不过是看一眼的事情。”

    刘启道应声点了点头,也跟着退了下去,事实上哪怕杨尚荆不这么说,他也会选择过去帮忙过筛子的,且不说他这个断事司断事的职责,便是利益驱动,他也是要动的——毕竟现在南京城的勋贵,大部分都已经把宝压倒了杨尚荆的身上,他自己更是早就和杨尚荆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浙江的稳定有利于杨尚荆,也就有利于他们这些南京勋贵了。

    眼看着刘启道退了下去,杨尚荆这才坐在椅子上,慢慢地闭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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