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衙门里头。

    一份急报送到了知府的案头上,这是一份很奇怪的奏报,里头的内容也有意思。

    这是内阁递来的,不算是正式的公文,可是里头所谈的,却是正儿八经的事儿。

    这位知府大人也算是清贵之身,中的是二甲进士,在翰林那边曾做过庶吉士,不过后来却外放了出来,一放就是个开封知府,虽然与内阁绝缘了,可是将来做个封疆大吏却也资历足够。

    在朝廷里呆过的人当然知道,内阁递的条子比内阁送出来的公文可不一样,公文这东西只是官面上的东西,可以阳奉阴违,至多,也就是响应个号召而已,公文里说要劝农了,衙门这边做个样子也就过去了。可是内阁的条子不一样,这说明在内阁里头,至少有个大学士正在关注某事,若是不乖乖的去把事儿做了,可是有苦头吃的。

    偏偏这条子让人觉得有些不同,条子里的内容其实也简单——丈量土地。

    朝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清丈土地,这是朝廷赋税的最主要依据,当然不能怠慢,一个府里有多少田地,就得缴纳多少粮赋,这是朝廷从前维持运转的最大根本,所以清丈土地几乎是每个地方衙门必须要做的事儿。

    当然,这里头肯定会有猫腻,因此上头会派出按察或巡检使,督促清丈土地的事宜。

    可是偏偏,内阁的条子是里是让开封府专门清丈土地,这里头就意味深长了。

    上头下了条子,就有他们的用意,可是他们的用意是什么,还得揣摩揣摩了。

    这开封府虽然也算是上等的州府,可是并不起眼,内阁偏偏要盯到这里,这就意味着,开封府有一些和别处不一样的东西,引起了内阁的注意。

    这不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呢?

    开封府知府呆坐在案牍之后,琢磨了一个时辰,才渐渐有了点儿眉目,唯一不同的,就是开封府里有个藩王,周王就藩在开封。

    若是继续往深里想,这知府便忍不住冷汗直流了,假设……假设内阁当真的目的是周王,那么突然提出要清丈土地,而且以私笺的方式来下达这个命令,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内阁并不在乎清丈开封府的土地,在乎的是周王的土地。

    每个藩王在自己的封地里都有王庄,有的田庄多,有的田庄少,不过朝廷一向是有定制的,总不能让整个藩地的百姓都去做你的佃户,所以这王庄子有个上限,再多,就没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各大王府们,可不会满足朝廷划定的上限,毕竟谁也不会嫌自己的田多,侵吞土地本就是藩王们最热衷的事,而这些,地方官知道,朝廷其实也知道,内阁的学士,各部的部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做的太过份,一般也无人去管这闲事。

    毕竟人家是天潢贵胄,是宗室,身份清贵无比。你若是去追究他们,谁知道会不会惹来一身搔。

    可是现在,瞧着内阁那边的意思,这内阁里头似乎对周王不太满意,是想清查一下周王府的田庄了。

    这开封知府此时琢磨了出来,不禁是冷汗淋漓,周王是亲王,这可不好得罪,可是话又说回来,他的前程可没有捏在周王手里头,而是在内阁的手里,人家勾勾手指头,他这锦绣的前程就算是完了。

    左思右想之下,这知府已有了决断,随即叫了个差役来,吩咐道:“明曰起,开始清丈土地,其他的事暂时都放一放,尤其是周王那些田庄,要查清楚,周王府那边有多少土地,要一五一十的造册,不得疏忽。”

    “这件事就让……”这知府沉吟了良久,似乎是对别人都不太放心,最后肃然道:“本官全权负责,让下头的人不得偷懒儿,你先把这消息传出去,让大家好有个准备。”

    他这一吩咐完,心里倒是不由有些发苦,他这现在也是赶鸭子上架,只能硬着头皮去行事。

    其实不只是是他的知府衙门,本地的锦衣卫衙门,此刻也紧张起来,同样是条子,不过却是柳乘风的佥事府递来的条子,要求其实也简单,世子一案错综复杂,极有可能与周王有关,百户所上下,立即组织人手进行查证,不得有误。

    锦衣卫里头,哪个人都不是瞎子,这百户当然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更不必说,这条子还是柳乘风手书,他看了之后,虽是心惊肉跳,却也知道这事儿别想阳奉阴违,咬咬牙,立即也开始组织人手起来。

    二月末的开封下了一场春雨,雨丝断断续续的飘了两天,将这开封府洗涤一新,不过空气也有些潮冷,只是这个时候,周王府这边已经察觉出了什么。

    锦衣卫开始盯梢了,甚至连一些出入府中的下人都不肯遗落,连采买的太监都被盯得死死的。其实还不只是如此,昨个儿夜里的时候,一群锦衣卫突然出现在王府的一处田庄,借口走了囚徒,要求入内搜查。

    紧接着,丈量土地的差役也出现了,开始出没于各个田庄,丈量土地,甚至整个开封府的大小衙门,也都看出了名目,渐渐对这王府开始疏远起来。

    周王毕竟不是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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