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宸濠的目光幽幽,在他一声令下之后,地平线上的黑影已是排山倒海一般朝着九江城的南门移动。

    宛如一条黑色的波浪,曲曲折折,却是连绵不绝。夜幕下,无数人的喘息声,铠甲的摩擦声,靴子踩踏地面的咯吱声,巨大的洪流渐渐朝那高大的城墙靠近。

    数百骑兵拱卫在侧翼,显得谨慎的多,叛军的骑兵极少,宁王虽然蓄谋已久,可是毕竟没有组建骑兵的条件,更不必说,江南水网诸多,骑兵极少有用武之地。

    在事实上,锦衣卫摸清宁王底细时,就曾断言,宁王的目的绝不是燕京,他的目标是拿下南京划江而治,而之所以得出这样的情报,就是因为宁王根本没有对骑兵的投入,没有骑兵,是绝不可能在北地称雄的。

    秋风呼啸,深夜里的秋风宛如刀锋,刮在洪峰般连绵不绝的叛军们的脸上,许多人冻得僵硬,可是他们仍然如饿虎扑羊一般,毫不犹豫朝着目的开进。

    三万大军,除了一部分后备之外,兵锋的箭头位置已经出现在了九江南门,迎接他们的是洞开的城门,和城门的喧哗,显然,城里的守军仍旧在自相残杀,时不时的,会有火铳声传出来,刺破天际。

    朱宸濠亲自领着小队的骑兵,出现在了攻城的大军之后,这一战,他非要亲自动手不可,在这座城市之中,有他一生中最大的敌人,他仿佛一头蛰伏已久的野兽,现在已久按耐不住一尝这只猎物的鲜血了。

    朱宸濠忍不住舔了舔嘴,在他的前后左右,四处都是人,夜雾之下,使得前方的景象有些模糊,朱宸濠随着如潮的大军,毫不犹豫的冲入了洞开的城门。

    城门之后,是瓮城,原本九江城并未设置瓮城,只是朝廷为了戒备宁王,于是下命在这里修筑,这座瓮城的规模显然不小,瓮城里头本该驻扎了军马,可是很明显,因为城内的变乱,竟是一个人都没有,这既有些蹊跷,让人觉得有些不安,可是也让夜袭的叛军有一种幸运的感觉,还好,这里并无人戒备,若是这里设置了防卫,那么想要顺利突入城中,只怕还要费一番功夫。

    不管怎么说,朱宸濠眼睛已经有些赤红了,正如一只靠近了猎物的野兽,眼中掠过了渴望和喜悦的光泽。

    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如父王所料想的一模一样,邓通成了城内的导火线,而赵毅成的煽风点火也起到了极大的作用,那柳乘风一向心胸狭隘,对任何人都带着不信任,至于那江西巡抚朱世茂,此人也一向对锦衣卫,对柳乘风这个人不满,这种不满的苗头早在朱世茂在翰林院时就已经表露出来。

    而且,新军与官军的矛盾也已经爆发,新军固然强大,官军也固然窝囊,可是柳乘风的那种护犊子心理,也势必造成了双方的矛盾。

    朱宸濠眼睛闪烁着光芒,一切都太顺利,对于那些有些战争经验的叛军将领来说,或许还有些忐忑不安,可是对朱宸濠来说,他却深信自己已经胜利了。

    他之所以深信,是因为他对他的父王有着无条件的信任,这一切都是他的父王布置好的,从起事的那一天起就开始谋划这场偷袭,越是到现在,朱宸濠就越相信父王的深不可测,至于父王会不会失望,会不会走眼,又或者是父王的计划中会不会有什么纰漏,朱宸濠却是一丁点也没有去想。

    在他的麾下,是三万最精锐的叛军,这些叛军乃是王府护卫和一些穷凶极恶、流传于江西的大盗组成,是叛军最有生的力量,现在他们已经进入了九江城,很快之后,便可如潮水一般袭击他们的敌人,城内的敌人也会像是饶州府的守军一样,在夜袭之下全军崩溃,一场杀戮也就即将开始。

    朱宸濠期待的也是一场杀戮,他想要的不是城内的官军和新军,而是那个男人,那个让他做不成男人的男人。曾几何时,他归为郡王的时候,放眼天下,谁敢对他有丝毫的忤逆,哪个不是对他笑脸相迎,朱宸濠明知是假,却也享受这种被人拥簇和追捧的感觉。

    只有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他争锋相对,对他冷嘲热讽,甚至……朱宸濠咬着嘴唇,夜幕之下,脸色变得恻然和阴森起来,他虽然穿着威风凛凛的铠甲,可是这象征勇气和强壮的铠甲仍然掩盖不了他身上的阴柔之气,他心中被仇恨填满,他已经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报仇雪耻,只在今曰,当曰你给我的羞辱和伤害,今曰本王要千倍百倍的讨还回来!

    最前的军马,已经蜂拥进入了内城。、

    整个叛军已经成了三段,一段在内城,一段仍然在瓮城中行进,还有一段在城外向瓮城移步。

    胜利的曙光,似乎已经冲破了这夜雾,朱宸濠目光炯炯,终于按耐不住了,他狠狠的将长剑向前一挥,使出了浑身的气力:“杀!”

    这不是男人的声音,倒是像是公鸭扯开了嗓子,虽然卯足了中气,可是到了高音的部分,总是避免不了变得尖锐。

    可是这一声喊杀终究还是划破了夜空,在朱宸濠身侧拱卫的亲兵也都纷纷呐喊起来:“杀!”

    夜袭的叛军加快了步伐,冲入了内城的叛军更是纷纷挺出了长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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