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良苦用心,朱常洛是没有的,但是他在皇极殿上的一番作为,也很显然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要为锦衣卫正名那么简单的。

    应该说,在这样一个严肃的政治场合当中,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必然是饱含深意的,这是一种政治信号,而且是很明显的政治信号,其所表达的含义,就是锦衣卫即将成为皇帝的新宠,再度登上大明的政治舞台。

    从这一点上来说,内阁的那些大臣们所担心的并没有错。

    但是朱常洛的用心,显然并不止于此,正如李廷机所猜测的那样,这一次在皇极殿褒扬锦衣卫的行为是朱常洛故意为之,他是下了决心要重用锦衣卫,别说是李廷机来劝,就算是王锡爵来劝,他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而很显然的是,那些大臣们只猜到了他要重用锦衣卫,而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重用锦衣卫,更没有想过,他到底要用锦衣卫来干什么?

    朱常洛原本以为,除了老首辅之外,没有人能够猜到他的心思,但是现在看来,却是未必,李廷机想要力争上游,倒不是错,但是前提是他要有这个本事。

    若是连自己这次的心思都参不透,也就别提担起老首辅留下的担子了,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配合自己平衡朝政的大臣,若是连自己这么明显的暗示都还猜不出来,也就莫谈能够配合自己产生默契了。

    “这……”

    李廷机微微有些沉默,追随当今多年,他自然清楚,天子露出这副表情的时候,代表他已经起了考校之心,而理所当然的,自己心里的那些小心思也肯定没有瞒过天子,当然,他一开始也没有打算瞒着。

    不过如今他面临的,却也是一个难题!

    应该说,对于天子的心思,李廷机还是能够把握到一部分的,他这么多年来在朝堂上不是白白混迹的,但是这话该怎么说,又该说到何种程度,却是值得好好斟酌的。

    天子不需要一个领会不了他意思的大臣,但是同时,李廷机也清楚,天子更不愿意让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臣下所知。

    这似乎是一个悖论,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如果他表现的对天子的心思了若指掌,那么反而会引祸上身,但是如果他闭口不言,却无疑会在天子心中大大失分,这其中的度,恰恰是最难以拿捏的。

    不过天子驾前,自然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给李廷机来犹豫,稍一沉吟,李阁老便开口道。

    “启禀陛下,依臣拙见,陛下此时重用锦衣卫,乃是和元辅离开朝堂有关!”

    “说下去!”

    朱常洛心中有些讶然,不过面色上却一片平静,开口道。

    只是越是这种平静,越让李廷机清楚,自己并没有猜错,因为以天子的性情和他对老首辅的敬重,如果自己猜错的话,天子定然会断然否认。

    如今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其实已经是一种信号了。

    “陛下恕臣无状,不过臣当初见陛下时,陛下尚是少年之身,屈尊登门莅临臣舍,与臣详谈国论,臣虽不敏,然当时谪居金陵,却也颇有几分恃才自傲,当时陛下一席之论,却令臣甚为震撼,彼时陛下虽则一介亲王之身,然谈吐非凡,心怀天下,雄心壮志,囊括宇内,臣故入王府而效之!至今想来,尤幸当初得见陛下!”

    见得自己的猜测没错,李廷机的心中松了大半口气,却是没有继续谈论朝事,反而是忆起了当初初见时的场景。

    朱常洛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半开玩笑道。

    “先生谬赞了,那时朕尚年轻,言谈词论颇有狂放无妄之处,行事亦颇为莽撞,先生入王府为师教授于朕,是朕之幸事才对,不过先生提起此事,总不会是单单是想和朕谈起旧时情义吧?”

    “陛下明鉴,臣早便知陛下乃是人君之像,众望所归,心怀远大,故而追随!而陛下登基之后,亦不曾辜负先皇与万民之期望,废矿税,整朝局,定边境,善科举,扬我大明国威,陛下功绩赫赫,足可当一时之望,此乃万民幸事!依臣愚见,正是因为陛下如此英明神武,老首辅方能卸下重担,放心逍遥于田亩之中……”

    李廷机的脸色缓缓变得郑重起来,开口道。

    “然则我大明边境虽定,内忧却存,自先皇时起,朝中党争剧烈,诸方割据,仕宦之辈不以政事而论高下,常以党派而论升降,诸党倾轧,官官相护,互为羽翼,方才有官场污浊,贪污舞弊之行,陛下雷厉风行,肃清官场,清缴官吏家产银两,虽令官场为一时之清,然终不为治本之策!臣观以政局,大胆猜测,以陛下之智,定不至于无视此状,故此方有今日之事!”

    不得不说,李阁老的一番话却是让朱常洛有些震惊。

    看来他往日里,倒真是小瞧了这位老师了,他固然在心胸上有些狭隘,但是抛却这一点不提,李廷机当初能够被自己那位父皇选入内阁辅佐自己,倒真不是吃干饭的,这番话看似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却恰恰切中了正题!

    不过心中虽是有些赞赏,但是朱常洛的面上却是轻笑不已,一副讶然的样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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