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想与哪吒拉开距离,实际上却难以付诸行动。

    一则是空间的限制,葫芦山的山体洞窟虽不狭小,但毕竟是密闭环境,且能够容人活动的范围总共也就那么几处,确实是低头不见人影、抬头就能看见。

    二来,说到底是我行动力不足。

    或者说反应节奏过于迟缓更为准确?记得我从前好像也有过反应迅速的时候,不过那份行动力,大概都和修道的激情一同消磨在千年时光中了。

    也可能是由于天气冷了,山川开始慢慢冻结的时节,我这身体随之愈发倦怠,连回避之举都疲于积极实施。

    我心里明白此事拖沓不得,与其回避,实则直接一刀两断要来得更加干脆便捷。

    而今这种逃避心理,不仅是想回避哪吒,同时也想回避不得不做出决断的界线。

    过去千百年间,有不少萍水相逢的仙者神君夸赞过我心性境界不俗,继而又惋惜我天资低下,不足以支撑我入道修行。

    可其实我自己清楚得很。道有万千,但做事都讲究一个专一,修道亦非例外。患得患失,进退两难,左右徘徊不定——我这样糟糕的心境,哪里是修道的料子?

    “我不大懂你在说什么,这些心事姐姐不要和我说,直接对哪吒大哥说去啦。”

    六娃坐在对面甩着腿,被我当作情感树洞倾诉数次,已经相当不耐烦了。他给出这样的回应,看来的确是没听懂的。

    “如果我有那样的勇气,本就不必对你说这些。”我从袖中取出书卷,既然他都如此不愿听我闲谈,下次也不能再麻烦他做我的树洞了。

    可惜其他葫芦皆没有六娃通透,说了更是白说,兴许还会无意中透露出去,那我就更加难办了。

    我心中哀婉地叹息着,展开笔记寻找上次讲到哪里,此时头顶悬挂着的小葫芦摇晃出声了。

    葫芦娃中最小的弟弟仍未能落下藤来。初来葫芦山做客时,我倒对他们竟把弟弟连藤一起弄进了山洞里十分讶异。

    听说是九妹帮的忙。小葫芦的六个哥哥本打算在外头山崖上陪伴弟弟过冬,被出来遛弯儿的九妹瞧见,嘲讽了一番他们傻不傻,帮着将小葫芦挂着的藤移栽到洞内一处水池边上,七个葫芦得以不必一起在外面吹冷风。

    横跨两边石壁支撑起来的绿藤上,紫色的小葫芦垂下来,十分活泼地插进话来“姐姐、姐姐!你刚刚说的‘修道’是什么呀?”

    小葫芦的声音比哥哥们还要清脆些,在洞窟中回荡起来虽有几分刺耳,但也掩盖不了他性情中和兄长们如出一辙的正直可爱的特点。

    提出的问题也比他六哥可爱多了,六娃偷偷跑出去见识得多,问的东西也总是特别刁钻,搞得我这半路着手的老师很头痛。

    我斟酌了一下字句,回答他“修道是为寻真。”

    六娃“寻真?”

    我点头,“对我而言,是寻真。”

    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

    修道者,有为脱离俗世苦痛的,有求长生不死的,有寻世间真理者,亦有单纯想掌握各式道法的。

    真要说起来,排除那些自己琢磨出来的散仙,对最初随三清祖师修道的学生而言,受祖师点化开蒙才是目的,修道是附带的。

    我以前试图修道的时候走的就是这个套路,求入道并非为了某个特殊目的,既然有义务教育,那就趁势而为,上赶着去学了。后来没学出什么名堂不修了,反倒找到了姑且能称之为目标的愿望。

    虽我如今已不求道,但寻真这个愿望,大概会一直长长久久地保持下去吧。

    小葫芦懵懵懂懂,在藤上挂着一晃一晃,半晌问“那姐姐,我和哥哥们能修道吗?”

    “……”

    我伸出手,摸着六娃的脑袋,低声道“应该是……不能的吧。”

    “是吗?”小葫芦本就没怎么听懂,听到不能,也并未觉得十分失望。

    六娃一向聪慧过人,一双透亮的眼珠直直看向我,神色有些惶然不安,似乎从中察觉到什么,又不敢贸然探究。

    我微微摇头,不愿再说。

    寻仙问道之事世人皆可为之,然而这些孩子大概没有那样的机会。这一事实虽然说来残忍,但我总不能平白欺骗他们啊。

    …………

    今冬的初雪有些推迟,终究还是悠悠地飘落下来,覆盖在山岭大地上。

    候鸟早已南飞,山间的野兽该冬眠的已经入睡,不肯睡去的自寻了洞窟地穴躲避寒风,而今冰冷白雪一落下,天地间的世界仿佛都比以往安静了几分。

    而葫芦山中的住民,一数人头当真不少,比之别处、比之去年都要热闹。

    葫芦崽子们一个个都是凡间孩童爱闹的年纪,与哪吒混熟后就不再忌惮,眼见要在洞里猫冬,闲来无事闹腾起来,要学凡人庆祝过年的习俗,惹得被缠得不行到处跑的哪吒怨念地来看我。

    我借着心虚的氛围避开他的目光,不去看那少年被一群孩子缠得无可奈何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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