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见是在胡家的花厅,一张方桌,几把凳子,胡安和与薛延坐一侧,韦掌柜坐另一侧。

    胡安和是个讲面子的人,这段日子好不容易攒了些钱,买了二两上好的大红袍,自己都没舍得喝,现在韦掌柜来拜访,他为了脸面,咬咬牙全都贡献出来了。

    茶香氤氲,混着雨水味儿,馨香得很。

    薛延端起抿了口,还没尝出味儿来,就听旁边胡安和低低冲他道,“您老可慢点,别呛着了嗓子!”

    薛延扫他一眼,没理会。若放在以往,他还能有心情与韦掌柜你来我往应酬一番,但今日薛延一点都不想和人在这里叽叽歪歪,他把茶杯放下,开门见山道,“不知韦掌柜雨天前往,所为何事?”

    韦掌柜长相富态,笑起来像尊弥勒佛,很亲切。他温和道,“我听说薛掌柜的店里出了些事,咱们二人也算是故交,你也曾帮过我一些,我都记在心里,一直感念。天灾人祸是最无奈之事,我听闻后心中记挂,便就前来看看,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你便开口,只要韦某所能做,绝不推辞。”

    薛延淡笑,他看着韦掌柜那张与人为善的佛爷脸,在心里想着,还真是不愧对他的名字,韦利来。这嘴就像是吃了两斤猪油,油腻腻一水儿的好话,明明当初是你来我往的生意事,到了他嘴里就成了薛延对他的好,描述得还挺无私。你我二人是故交,那当初我最穷困潦倒之时,怎没见你看往日情面出手帮一把呢?

    尽管心中弯绕许多,薛延表面不显,还真挚道了句“多谢。”

    韦掌柜笑得更慈善,他微微倾身,关切问了句,“听说那树倒了后,还伤了人,可无大碍?”

    薛延道,“大夫正诊治。”

    这一句话,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明摆了就是不想继续和你聊下去,韦掌柜袖子里的手捏了捏,觉着他要是再藏着掖着,说不准薛延下一句就要是逐客令了。

    外头雨小了不少,天也不再雾蒙蒙,看着清晰许多,一只喜鹊在门前地上蹦来蹦去,啾啾地叫。

    韦掌柜咬咬牙,把心里头那些不舍给压下去,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子。薛延本懒懒靠在椅背上,但瞟见那盒子的材质,慢慢直起了腰。上等的红木嵌着小金锁,锁上头镶了两颗圆翡翠,看着便就极为名贵。

    薛延舌尖舔过下唇,弯出抹笑,“您这是何意?”

    韦掌柜拿了钥匙把锁打开,里头竟是一根人参,黄褐色皮,体态玲珑好看,身腿分明,须子长且韧。薛延不懂药材,但他识货,那棵参打眼一瞧便就知道价格不菲,至少六十年往上,二百两算是低估。

    韦掌柜笑了下,把盒子往薛延与胡安和那边推,“家中正好有颗百年山参,我自己也用不上,听闻那孩子伤得不轻,便就献出去,若是能有些用处,也算是对得起这名贵之物了。”

    胡安和讶然盯着那棵人参,嘴开开合合说不出话。

    他当初在汇药堂拿着参片作姜糖吃,但那参不过就十几二十年,顶多十两八两银子。百年人参极为难得,就算在京城那样富贵圈子里也不是说得就能得着的,若落在民间,都能做普通人家的传家宝了。

    胡安和在人情世故上颇为呆笨,但也能看出来,韦掌柜此次前来,绝不是想舍了银子行善事,他和薛延对视一眼,没人去接那个盒子。

    薛延眼里情绪莫名,他指节敲了敲桌子,笑道,“韦掌柜,咱们就不拐弯抹角了,您便就直说罢,您到底想做什么?”

    韦掌柜也笑,漂亮的小胡子颤了颤,“与聪明人做事就是爽快,那好,我也不藏藏掖掖了。”他抖了抖袖子,沉声道,“我想买下肠粉的那个菜方。”

    这个来由,算是意料之中。毕竟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什么需要韦掌柜如此低声下去来求的东西了。

    薛延神色不变,低声道,“生意人做事讲究利益,将菜谱卖给你,我们能有什么好处?”

    韦掌柜说,“第一,那人参归你,百年人参能续命,你们该知晓。第二,我可以与你保证,在陇县,我宴春楼不会在肠粉上抢你的生意。第三,我知你们现在急用钱,我也不做那趁火打劫之事,价钱随你们开。”

    这三条保证,每一条都极有分量。聪明人说话会戳心,往你的痛点痒点戳,寥寥几句就让你溃不成军。

    胡安和心尖猛地一跳,他视线落在那条山参上,看看韦掌柜,再瞧瞧薛延,指甲快要掐进手心里。

    薛延沉默一会,忽又抬头,望向韦掌柜,“你要开分店?”

    韦掌柜挑挑眉梢,赞赏道,“不错。”他说,“我知这菜是你的招牌,我现在问你买菜谱,就好比虎口夺食,要把你碗里的肉扯去一块,你定会迟疑。大家都是爽利人,我便把其中利害关系挑明,这是件双赢事,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你得了参和银子,我得了菜谱,往后还不犯利益冲突,实在是件美事。”

    薛延面上带笑,但没有回答。

    韦掌柜站起身,“兹事体大,我也不急。若是你们觉得可行,便就来宴春楼找我,随时恭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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