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福终于挪步走到里间。

    她转了个身,把屋内环顾了一遭,目光在水晶缸内的太一身上掠过。才缓缓在椅子上落座。

    薛翃本想给她倒一杯热茶喝,只是她白日不在,这屋内不备。

    正要出门叫那些宫女们送茶过来,不料才一动,宝福唤道:“和玉……道长。”迟疑了会儿,那“道长”两个字才又出口。

    薛翃回头,她看出宝福有话说,只不知是什么,让这女孩子犹豫再三。

    “公主有何吩咐?”眼中带笑看着女孩子。

    一向只紧着照看宝鸾,又仗着宝福在太后跟前儿,便没有来得及亲近她,此刻她居然自己来找,薛翃心头软软的,尽量将声音放的柔和。

    宝福飞快地扫了薛翃一眼,又低下头。

    终于她咳嗽了声,道:“你方才在养心殿吗?”

    “是。”

    宝福道:“那你,自然也知道江指挥使被罚的事了?”

    “知道。”

    薛翃听她突然提起江恒,心中越发疑惑。

    宝福皱皱眉,终于说道:“这件事……是太后吩咐的,江指挥使又不能抗旨,分明、不跟他相干,如今却给革职,又要罚挨廷杖。”

    女孩子咕咚咽了口唾沫:“二十廷杖,慎刑司那些奴才们手黑,十下子就足以要人的命了!”

    她把心一横似的,急急说了这些,声音里终于透出了一丝掩不住的紧张跟担忧。

    薛翃大惊,她直直地看着宝福——这孩子竟然是在担心江恒吗?

    但是,薛翃不记得宝福跟江恒认得,两人更加没什么交际才是,为何宝福突然跑来跟自己说这些?

    因为太过错愕,薛翃一时没有言语。

    宝福眉头皱的更紧,见她沉默,有些恼似的瞥了一眼,才说:“这件事毕竟是你们这里引出来的,江指挥使奉命行事,动手的是慎刑司那帮奴才,怎么反让他去领罪了?和玉、和玉道长……”

    她深深呼吸终于道:“我希望你去父皇面前给江指挥使说个情,至少把事情说明白,别让父皇误会了他,白白让他受罚丢官。”

    薛翃总算是反应过来:“公主想让我去皇上面前给江指挥使说情?”

    “当然!”宝福昂起下颌,尽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听说那个萧西华是你的师侄,自然跟你有关了,之前江指挥使还从贼人手里救了你,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当然得给他说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是吗?”

    薛翃不知如何回答这孩子。

    她有些迟疑地问:“公主是特为了江指挥使的事来找我的?”

    宝福眨了眨眼,表情越发不自然了,这神色看的薛翃心惊肉跳。

    “我、我只是不忍心看好人受冤屈罢了。”宝福回答,目光闪烁。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薛翃很了解宝福,而且宝福的神色举止明显就是有事隐瞒。

    薛翃心情复杂之极。

    正在此刻,外头冬月来到:“小师姑!”一眼看见宝福在此,微微愣怔。

    薛翃回头问道:“怎么?”

    冬月说:“萧师兄说伤口疼,问问小师姑怎么还没带药回去。”

    薛翃差点忘了此事,便先到桌边把那荷包拿了,转身送给冬月:“你先拿了去吧,里头的药,西华都认得,也知道该怎么用……我稍后再过去。”

    冬月疑惑地看一眼宝福,便答应了先去了。

    宝福好像忍耐到了极限,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到底去不去?说个明白。”

    薛翃试探问道:“难道是太后叫公主来跟我说的?”

    宝福一愣,摇头。

    薛翃道:“那……我恐怕不能答应公主。”

    宝福脸色立变:“你不肯?”

    薛翃道:“我不能去,皇上已经下了旨意,没有人能够更改,且若是我去,非但救不了江指挥使,反而是害了他……”

    薛翃还没说完,宝福已经红了眼,她叫道:“你不用说这些搪塞之词,谁不知道父皇最宠信你,只是你一句话而已,不肯就算了。”

    宝福扔下几句,气冲冲地走到门口,又回头道:“我真后悔来找你、你……你就当我没有来过!”

    薛翃走到门口,却见小公主拎着裙摆,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放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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